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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来的时候，青竹正缩在角落里，半张脸是红肿的，那些先前被罚跪的宫女早已没了影。
她听见聂臻的声音后，立马起身捂着脸委屈道：“殿下，是大公主说宁妃娘娘那边修葺佛堂湫芜宫的人手不够，要把人给叫走，奴婢想着公主的命令才出言阻拦……可大公主……”
青竹说着说着眼眶倏地一红，“奴婢真的没有以下犯上顶撞主子，殿下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聂臻默了片刻，这才记起来盛国皇宫里除了她还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公主。
宁妃膝下无子嗣，那丫头自小抱养在宁妃身边，生母是谁，聂臻无从想过，也从未关心。上辈子，这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皇姐，聂臻甚至连她名字也不记得。在那众星捧月的日子里，这个活得如此卑微，或许跟她生母身份一样低贱的人根本就没有引起聂臻的注意。直到后来聂臻入了宣武侯府，她的这位皇姐也不过是沾着宁妃的光，谋了一个家世还算不错的夫婿。
“湫芜宫……”聂臻默念着，眸色逐渐灰暗。
这个平日她连模样都记不清的皇姐，今日怎地如此让她“印象深刻”？妄议帝后本就为不敬之罪，罚跪几个时辰已是小惩。以宁妃修葺佛堂名义把人带走，扫了她公主威仪不说，更是对中宫的蔑视。今日萧家被查，她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她崇明宫的威信，难免会传出娇纵跋扈的名声，于她于母后都不利。
“殿下……”青竹咬了咬唇，本想让聂臻替她出口气，但对方一直沉默不语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你该多跟湫荷学学。”聂臻突然开口，声音冷沉。
青竹一惊，不小心对上了聂臻投来的视线，她本能地低下头，心虚不已。
“下次不要再丢了崇明宫的颜面。”话语里的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那一刻，青竹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她慌张地跪了下去，谦卑道：“奴婢知错。”
“今日之事，不急一时。”聂臻冷然转过身，不再看她，“回宫。”
“诺。”
因为光线的原因，聂臻转身的刹那，青竹的视野恍惚出现了一瞬重影，眼前的公主眉宇之间竟然变得异常美艳和凌厉，就好像突然长了十岁。青竹惊了惊，不由得揉了揉眼，发现一切皆是错觉后，才心有余悸地跟了上去。
三日后，国舅萧鼎丞因强抢民女，过失杀人，隐瞒罪行等种种行径经由三司会审定以流刑，于秋后执行。原本按照盛国律例，杀人藏尸本该枭首示众，但鉴于萧鼎丞供认不讳，诚心悔过，丞相大义灭亲，皇帝顾念萧后才将其免去死刑。
林园里，知晓审判结果的聂臻面无表情地射出了一箭，正中红心。
“流刑，那跟死也没什么分别。毕竟皇戚，断头难免失了体面。他倒是摘得干净，一副毫不知情的清正模样，为保自己，把所有罪责推到了儿子身上，说得大义凛然，‘不孝子’、‘畜牲’、‘断绝关系’、‘严惩不怠’，就差没来个吐血昏倒，然后再病个十来天。”
顾懿听着聂臻的冷嘲，嘴角忍不住一抽，“一个是你外祖父，一个是你舅舅，这听你说起来倒是像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聂臻握着雪霁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那女刺客在宴会上下了毒，而后一切安然无恙，比起冷血无情，我不如他们。如果那个时候我死了，这件事情便又会被悄无声息地压下去，而我之死最后就会成为扣在王家头上的谋逆罪证。”
顾懿沉默。
“幸而我没死，那老妇被我们掌握在手里。刺客假扮老妇小女儿想要借刀杀人，将原主沉尸做出报复成功后畏罪自杀的假象，既能揪出萧鼎丞犯罪铁证，还能治个萧家包庇之罪。只可惜他们没想到后来横生了变故，百密一疏，倒把自己给暴露了。如今萧家的案子虽是落了下去，但追剿乱党一事也绝不会停止，一码归一码，他们现在可是比谁都紧张。”聂臻搭弓引弦，对着红心“啪”地一声又是一箭。
而她现在唯一惊讶的是她的母后在萧家一事上如此决绝的态度。官员流刑，期满可返。但她母后亲自向父皇提出降死一等重刑，流三千里，役三年，不可复仕，不得减赎，无遇大赦，不可返籍，甚至连萧芸玑入宫“探病”也给拒绝了，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让朝臣说父皇偏袒萧家，也不会有人再敢在母后身上做文章。
“小昭元，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顾懿突然沉声，眼神静得有些可怕。
聂臻侧过脸疑惑地看着他。
“静宣皇后不是病死，而是被陛下秘密赐死，具体什么原因我还没查清。王家这些年表面安分守己，背地里早就蠢蠢欲动，萧府行刺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一直提醒你小心也是如此。”
聂臻皱紧眉头，着实意外。
她一直以为聂与生母王挽伶是病死的，因为父皇登基后甚至还给王挽伶追封谥号静宣皇后。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而被秘密处死？这里头莫不是和她母后有关？难怪她上一世自小就觉得他那位皇兄她的眼神不太对，原来不仅仅是失了太子位这么简单。
“聂与结党营私，怕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吧？那家伙乖张多疑，其中少不了王家的煽风点火。若不是后来他做得太过，父皇也不会将他贬斥边关磨练心性。可他终究不懂父皇的用意，勾结外戚，自毁前路。”
顾懿抿了抿唇，神色闪过一瞬犹豫，“据我所查……陛下废黜他的真正原因是他当年参与了吴家案。“
“你说……什么？”聂臻震住。”之前你让我查科场的案子，因为很多线索都断了无法拿到罪证，所以不能将幕后真正主使绳之以法，哪怕陛下心里清楚，他也不可能让聂与去顶替王家。如果继续追查，会扯出一大批官员名单，这并不是陛下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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