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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场泄题，陛下原本是生疑的，但后来所有罪证都指向吴怀义鬻官受贿，当时陛下龙颜大怒，但凡有一点牵扯的人全数下狱。吴怀义被斩首后，吴家举族刺配流放，那小子……”说到这儿，顾懿突然止了声。
“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吧。”聂臻闭了闭眼，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那小子因不服管教，经常被打得不成人样，后被底下的人私自……卖入了勾栏院。”
“勾栏……”聂臻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所谓勾栏，其实就是肮脏污秽的声色之地。虽然官奴之间买卖的现象很常见，但将七岁雉儿送进小倌馆供人消遣玩弄，实在有违人伦。
“顾懿，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聂臻嗓子低哑，眼睛泛红。她并不知道他以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他们家本不该如此。
他本不该被人如此凌辱。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救赎，自以为为吴家平了反他该感恩戴德，然而一切却是她错了，是皇家毁了他，所以他才那般恨，恨到要杀尽所有人，篡夺了皇位。这便是真相，哪来那么多秘密，不过就是藏起来的恨罢了。
“哈哈……”狰狞的笑声从聂臻胸腔低低涌出，她握紧拳头，眼眸已布上层层血丝。
顾懿眼神微暗，将聂臻搂入怀里为她挡住即将哭红的眼，“你没错，不怪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何那般在意吴家，但陛下也并非绝情，这些年也一直在弥补。而你也一直是陛下的明珠，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顾懿，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你……”聂臻抓紧他的衣襟，艰难开口，“我是昭元，可亦不是原来的昭元，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梦是真的，我……死过一次。”
胸口传来的阵阵温热让顾懿心中突然一疼，他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他很想爱护眼前这个公主妹妹，“你就是你，你的顾懿哥哥会永远保护你。”
“顾懿你知道吗？我欢喜一个人，从年少到及笈，再到出嫁，这十年的恋慕我以为终于得以圆满，然而最后等来的却是皇朝一朝被倾覆，大婚之日，宫门被破，亲人被逼身亡。我爱他，可是我也恨他，更恨爱他的自己，所以我剜掉了自己的眼，像狗一样爬着，至死不足以谢罪。重活一次，我想改变这一切，可真相依旧是如此血淋淋。”
“昭元。”顾懿拉开距离，双手搭在聂臻肩上低头认真望着她，“听我说，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会放手不管，也绝不会让你们丢了性命。”
“顾懿，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去恨他。当我看见他那副泰然处之，任我取以性命的样子，我竟然下不去手。十年陪伴，我无法将它毫无痕迹地剜掉。我心中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心里明明有我，却还要对我如此残忍。我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可现在事实却告诉我这是愚蠢的。权力，欲望，恨，足以改变这一切。”
顾懿的眼里渐渐露出一丝不忍，“或许事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聂臻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在恨那个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宣武侯，还是现在这个孤立无援孑然一身的少年？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曾经哪怕是想起那个名字我都会痛不欲生，如今却是不会了。吴家之事，我会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就当是还了之前皇家欠他的，而后恩怨两清，倘使他最后还是走到那一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箭术练习结束后已是巳时，离开林园后聂臻回了寝殿而顾懿已受命离开。湫荷前来禀告说宫外有人向崇明宫递了条子，希望能与公主见一面。聂臻本以为是萧芸玑乞求她的母后无路，反而拉下脸找她来了。她打开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同心芙蓉”四个字，她忽然知道这是谁了。
“带话的人还说了什么？”
“那宫人只说公主见到字条后一定会想见她。”
聂臻身形微顿，将纸条塞进香炉，“今晚宫中就交予你了。”
湫荷颔首，末了还不忘提醒，“刺客余党尚未归案，殿下此时出宫并不安全。”
“顾大人会随我左右。”聂臻说完便解了发去了汤池。
聂臻是第一次穿夜行衣，待暮色降临，她越过林园，一路避开宫人前往明湖西南边，那里有一条支流，河下暗道通往城外兴安河。
白天人多眼杂，她不好混出宫。而她母后之前允诺将其他暗卫也撤走，她现在只要不被夜间巡逻发现，一切都没有问题。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聂臻刚从假山跃下，就看见对面树上站着一个戴着鬼面的人影。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眨眼之间，那人消失。一道迅猛的力道从她背后袭来，聂臻瞬间被击中往前飞了出去。
这速度好快……
聂臻狼狈地趴在地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私自出宫不用手下留情。”一道冰冷而又清丽的声音响起。
聂臻愣了愣，然后一手举起表示投降：“姐……哦不师父，我错了。”
对方没有说话，聂臻窃喜，摸着地上的小石子正准备偷袭，哪知劲风流窜，聂臻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往后翻了好几个跟斗。她还没缓过气，又是一长腿朝她腰部扫来。聂臻仰身点地再次往后倒退，掌间石子暴射直逼对面眼睛。
鬼面人身形微滞立即躲开，聂臻趁此机会往假山群那边跑。
人家都没使全力她都打不过，这逮住还不得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母后也太狠了吧？
聂臻一边跑内心一边哭嘁嘁。
可鬼面人依旧毫无悬念地跟尊大佛似的又拦在前面，聂臻不禁哀叹，“有话好说，咱们别动粗成吗？”
“自己回还是让我揍？”女王卫冷冷道。
看那睥睨的小眼神儿，聂臻知道自己被藐视了。
“那啥……”聂臻轻咳两声，目光闪烁，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支支吾吾道，“我就出去溜溜，一会儿就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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