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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起头，看着他，眼底带着雾气，却没有说话，别过头，看向墙边的方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程远之明白了。
握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慢慢松开，那把琴被他从唐府的宅子里带了过来。他走到琴桌旁，伸出手触摸着那把通体光滑的琴，他没有看向裴如茵，对着琴说道：
“这把琴是我母亲生前用过的琴，她抚起琴来的样子和你很像。”
如茵没有说话，看着他带着落寞的背，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从前在他们最好的时候，他没有和她讲过这个琴背后的故事，现在，这把琴已经被她丢掉了。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开口问道：“当初把我从花满楼里赎出来的唐老爷，是你安排的人吗？”
“是我。”他转过身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她。
“所以你把我从花满楼中赎出来，就是准备把我关在唐府中一辈子么？”
那天晚上，她曾在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求过他，求他帮她离开花满楼，他拒绝了，不仅如此，还狠狠地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或许在他玉锦山庄的程公子眼中，一个青楼女子又有什么尊严。
他看着她满是忧伤的眼睛，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没有这样想过。”
“可你不是这样做的么？”她立刻开口反驳了他，“所以当我从唐府逃出来，到溪柳城，这一路你都是知道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是么？”
“程远之，是不是关于你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在他眼中，是不是她的种种挣扎都十分好笑，因为不管她怎么跑，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他没有反驳，看着沉默的程远之，裴如茵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带着心灰意冷的笑容。自她受伤以来，这些日子里，他对她关爱有加，事无巨细地对她，仿佛是在弥补她为他受伤的愧疚。
可现在想来，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呢？
从一路帮助她的林卓文，赵妈妈，再到山上的遇见的刺杀她的小贩，这些人都是他安排好的吗？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相信眼前这个冷血至极的人。
她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恨意，书房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时，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承认，你离开锦州之后，我是想方设法找到你，可自从你到了这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包括你受伤。”
见她的脚步顿住，他又继续说道：“我把你从花满楼里赎出来，我本想顾你周全，让你受伤不是我的原意。”
他终于开口解释，但是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她的心已经寒透了已经跌落到谷底，是啊，她只是被他从青楼赎出来的卑贱女子，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该感激，哪有资格在这里和他大动干戈的理论。
“为什么后来又改变心意呢？我以为你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
程远之道：“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所有说出口的都不是我本来的意思。”
“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你呢？我从来就只是命若浮萍般的人罢了。”她的表情中带着绝望，她没有看到此刻程远之的表情，只是轻轻拉开门，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似地离开。
从书房出来后，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有些恍惚。
她身心疲惫地走回厢房，进屋后失去力气般地躺在床上，睡吧，睡着了所有伤心的难过的都会被忘却，她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间。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给她盖上了被子，之后便沉沉地睡过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觉竟然是她这些日子里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醒来之后，她刻意让自己再去回想那天在书房中发生的一切，她经常到后花园中的水池边盯着水里面颜色鲜艳的鲤鱼看，有时一看就是半天。
如茵这个样子让银月有些担心，程公子好些日子没有过来，自从那日她去找过程公子，回来之后就直接睡下，自此她便不爱说话了，常常看着院子里的天发呆。
是和程公子吵架了吗？
银月心里这么想着，原先程公子和小姐相处的时候气氛就有些怪异，虽说自小姐受伤之后，程公子的态度转变了些，可小姐却不太领情，看来她心里还是对花满楼那晚心存芥蒂。
是夜。
如茵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睡，银月怀里抱着被子掀起她床边的帘子，可怜兮兮地趴在床边。
“小姐，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怎么了？”她侧过头看着银月。
“我听到有老鼠的声音，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在那里。”
如茵听完笑了笑，身体往里面侧了侧，银月抱着被子一骨碌爬上床躺在她身边。
“小姐，你最近很不开心。”她的头靠在如茵的肩膀上，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如茵摸了摸她的头，轻叹了一口气。
“银月，你知道吗？从我们离开花满楼之后，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话让银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姐，那什么是真的？”
如茵沉思了片刻道：“你还小，人是真的，情是假的。”
“你是说程公子吗？在我看来他对你是一片真心啊，虽然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你受伤那天，他抱着你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都在发红，怎么会是假的...”
裴如茵的胸口一紧，程远之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为什么银月眼中的他和她所知的他如此不同，是他太过割裂，还是她从不曾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
“你知道吗，从最开始，那个把我赎出花满楼的唐老爷，就是程远之安排好的人，到如今兜兜转转又进了程府，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我们曾经还天真的以为到溪柳城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现在看来一切都仅仅才开始。”
终于，她将这些日子里积攒在心中，难以说出口的话全部说出了口，这些话让躺在身旁的银月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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