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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和妈妈在厨房做饭，妈妈做饭超级好吃，我在旁边打下手。爸爸妈妈是请假回家的，订婚礼之后就要回工作岗位上去。其实单位还挺人性化的，调任的时候知道把一家人一起调走，就是搞得家不像家，没有父母确实就不算家了。
想到父母也下意识联想到周憬，周憬没有来厨房，真的很奇怪，她从来不会放弃做饭的机会的。
我跟妈妈说我去看看周憬，我妈恨不得赶紧把我赶走别给她添乱，连推带搡把我撵出了厨房。我洗了把手，甩着水珠进卧室，周憬站在窗户前讲电话，拉着窗帘，室内昏暗，微弱的光透出周憬消瘦的影子。
我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周憬面色凝重，我听不清电话里说的什么，皱着眉头看周憬。
过了挺长时间周憬才结束通话，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沉默着等她开口。门外妈妈在叫我过去端菜。
周憬叹了口气，“刚才医院给我打电话，外公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啊？！”我大吃一惊，“那怎么办？要动手术吗？之前他不是身体很健康吗？”
周憬捏着手机，捏到指节都发白了，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我看出周憬比我更不知所措，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很严重吗？能治好吗？”
说完这句话我都想打自己的嘴，外公是周憬唯一的亲人了。周憬伸手撩了一把散落的碎发，黑发底下的眉头拧成一团。然后她摇了摇头，“几年前犯过一次，做了搭桥手术，这次估计……”
“没事没事，一定能治好的，”我赶紧安慰周憬，“你抓紧时间去医院陪外公吧，万一要再次手术的话，有家属在身边也方便。”
周憬的神情有一丝犹豫。明天中午就是我姐姐的订婚礼，我们两个约好了一起参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和周憬说没关系真没关系，外公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周憬好像这才下定决心，我俩赶紧上网查机票，我们这个城市没有机场，周憬回家要先坐车去省会，爸爸开车把周憬送到车站。一家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饭都来不及吃。
送完周憬回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妈妈重新热了菜，我看着桌子上盘盘碗碗，没有一点胃口。周憬发微信说到机场了，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着急。周憬说过一会要登机了，让我也别着急。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周憬来电话说到医院了，外公虽然还在昏迷，但是检查状态还可以，暂时不需要手术，不过也存在恶化的可能。我松了口气，说放宽心，一定没事的。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周憬聊天，周憬说不出话我就跟她说，我真怀疑这是我这辈子话最多的时候。一直到凌晨两三点外公醒过来，周憬去找大夫，我才挂断电话。
手机烫到我都不敢给它充电。妈妈还没睡，一家人都在挂念周憬。我进主卧告诉妈妈没事了快睡吧，然后回到屋里瘫倒在床上。
没开灯，窗帘是中午开的忘了拉上，但我实在动弹不了。月光照进来，防盗窗的影子被拉斜拉长，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咽炎的嗓子受不了这种高负荷，已经彻底报废。我累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头痛得厉害，我想或许真该去找医生开点药了。
第二天姐姐订婚礼照常进行，我确实是没什么心情吃吃喝喝，但是毕竟我是主角的妹妹，也免不了到处跟人碰杯。我陪姐姐挨个桌敬酒，姐姐不需要我帮忙挡酒，她比我能喝一百倍。
酒席散了已经到下午了，我有点晕，姐姐生龙活虎地回单位去了，劳模瑞思拜。我头晕脑胀地在酒店门口坐了一刻钟，然后打车去医院。
医生已经负责我好多年了，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开药这方面很有胆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她居然都能托人买到。我常常怀疑她可能并不知道药有副作用这回事，故而开药的时候很下得去手，见效奇快，副作用极强。上次她给我开利培酮，搞得我失眠到怀疑人生，然后又给我开了佐匹克隆，跟我说放心吃，我一晚上吃了七片她跟我说成人一天不能超过两片。我无语。
不过幸好我和医生足够熟，所以也不忌惮跟她聊什么，反正我最差的状态她也都见过，无论怎么样都算变好了。这次拿了一瓶喹硫平，我之前吃过但不是一个药厂的，医生说这瓶剂量更大些，让我一次吃半片就行，不然会犯困没精神。
我拿了药往外走，下一点小雨，镜片上留下几道银色的斜线，我在院子里的柳树下面站着等车，感觉自己酒醒了，在外套兜里掏出手机来。周憬没发消息。
这个城市真的很小，到处都是熟人。也正因为小，所以奇迹常常贪恋人间。初中的同桌因为早产身体孱弱，心脏病哮喘肺炎，哪一个发作起来都能要她的命，她甚至不得不休学治病，但她还是长大了，现在就在州城这边的人民医院当护士。我姥爷身体前几年直肠癌晚期，做了手术也治好了。还有我，没人想到我能长这么大，甚至还读到大学找到喜欢的工作。这个狭窄的小城到处都是生活的压力，压到人们无暇顾及生死，奇迹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聚集在这里，在高楼大厦紧锣密鼓的工业城市里此起彼伏。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奇迹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如此渴盼一个奇迹降临，为了周憬紧皱的眉头和她摇头时暗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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