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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陷入一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劝服对方，但聂云竹硬着头皮上了。他跟甲方讲道理时也维持着温文尔雅的人设，我在他身边看得直皱眉头。隔行如隔山，交流困难。
“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楚恬老师。”突然被cue到的我立刻从神游中清醒过来，对着西装革履比我大十几岁还叫着我老师的工作人员报以微笑。
“您是周憬一个人的摄影师吗？”
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我愣住，没走脑子就回答，“我是编辑，不是摄影师。”
“但是也可以摄影。”聂·高情商·云竹立刻帮我补充一句。
“所以您只拍她一个人是吗？”西装男锲而不舍地追问。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的脑子里塞满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拍周憬、突如其来的爆红、转正、瓶颈期，是我只拍周憬还是只能拍好周憬，就那一秒钟，或许再多一点。一秒钟之后，我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就好，”西装男点头，礼貌笑了笑，“你们提的方案和我们的想要的效果也差不太多，写的时候就别按照访谈的老套路走了，毕竟我们的设计师也算半个文艺工作者，想要点既彰显个性又突出内涵的介绍方式，像之前那几篇就不错。”
一直到拟好合同之后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说出周憬的名字。之前我不喜欢听到外界对我们作品的一些声音，所以一直没有关注过这方面，回到酒店我把卸载已久的微博又装回来，尝试在搜索框里打出我或周憬的名字，搜索内容总是同时出现我们两个。不怪甲方提到周憬，大众视野里我们两个总是捆在一起出现的。
然后我又搜到周憬的微博，加v的官方号，粉丝数目吓我一跳。我这才关注她，算不上什么粉丝。周憬的微博挺单调，基本上都是新品发布的宣传和为此棚拍的影像，简简单单打工人。我退回主页面。
周憬的认证是欧然公司工作人员，就像我从不觉得自己是摄影师，周憬并不喜欢以模特自居。她是颇有些实力在身上的，故而也有些抱负，无奈她的工作看中的是她漂亮的皮囊。人人称羡的美貌反而成了她的绊脚石。周憬也会不甘吗？
合作谈下来之后本应很快返回，但是甲方突然要求我们提交完前两期的内容才签约，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一行人至少还得留在这里直到素材收集完备才能返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每个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我，我太着急回去了。我们给主编打电话商量，他表现得云淡风轻，说这种要求不仅常见，而且合理。我放下手机在心里骂了一句。老李是个老奸商了，他才不管你有没有事，把人骗来就别想早回去。早知道要这么长时间，他??乱话倬湟磺Ь洌?乙卜乔爰俨豢伞
这次采访拍摄把两三天的出差延长了快两个礼拜。可是这毕竟是改组之后第一刊杂志，我们组真的太想把它做好。每个人都积压了庞大的工作量，没有任何指导，我们绞尽脑汁也拼凑不出来让自己满意的主题，收集素材的时候，找不到切入点就只能面面俱到，重压之下我们没有一天过正常的日子，没有一个晚上能好好休息，吃饭睡觉都像在打仗。
晚上开完小会我回到房间里整理素材，笔记本厚厚涂满潦草的笔记，看得人脑仁疼。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靠着一些模糊的印象把想法打进文档里，再一点点写成尝试性的小样。六七页录下来我属实累到极限，腰酸背痛地靠在椅子上休息，想起来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周憬消息，又立刻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去摸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已经夜里两点多了，徐颖姐给我整理了几页素材，联系历史上真实的童话故事，切入当代创新设计。我皱着眉头看了四五行，然后收藏转发到我们组的群里。
退出聊天记录一一把朋友同事们的微信回了，快翻到底才找到周憬的，是早上七点多发的，问我醒了吗，又问我有没有记得好好吃饭。我没有回，两个小小的问号搁置在页面上。像搁浅在沙滩上的小小木舟。
我心像被捅了一刀似的难受，赶紧打起精神来调动停用许久的情感，找到最温柔的语气发语音跟她道歉，说我一天都没看手机，但是我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工作。再往上翻，是周憬发来的琐碎微信，正如她一贯的风格，没头没尾想到什么说什么。
一直翻到周憬回家那天，我那时还时常跟她聊天，消息基本上都是秒回，怕她精神状态不好，有时候会发语音哄她睡觉。再往后我回到杂志社，想抓紧时间忙完假期积攒的工作然后去看她，实在没什么时间看手机，有时候没办法回那么快，周憬发消息的次数又多，我攒起来一条一条回。这两天更严重，忙到吃饭都是开着会紧急扒拉几口，只能睡前把语音都听一遍。周憬可能也感觉到我忙得不可开交，逐渐从语音改为打字，消息也慢慢减少。
我于是更加羞愧。一羞愧就想跟周憬道歉，又怕她不乐意听。实际上，我内疚到甚至想要跪下来给周憬磕三个响头的地步，可是我太难了，搜肠刮肚都找不出一句话表达我的挂念、羞愧和冷落她的懊悔。捧着手机憋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憋出什么来，很是苦恼了一阵子，又想到她前天严肃地叮嘱我好好睡觉，赶忙洗漱，回来跟她说了晚安，真是又乖又怂。关了灯上床睡觉。
或许是太累了，一躺下感觉全身血液都往脑子里涌，冲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一阵雪花片，躺下没一阵子又起来，摸黑到书桌旁找到药瓶拧开，就着酒店送的矿泉水吞下去一片药。不敢吃的，怕昏睡过去早上起不来，但不吃这么多又很难睡着。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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