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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捕头汗流浃背,只觉得那一下一下的,扣在自己心上。这颗心已经下踩不着地,上又压了巨石。
从第一次见到这位达鲁花赤,就被他身上那种捉摸不定的威严压迫着。
“袁捕头很爱出汗。”张养浩突然转移了话题。
袁捕头更紧张了,只能一味点头:“小人失礼。唐突了大人。”
张养浩扬起好看的眉毛,看着桌面上的案卷,指尖停下来:“本官认识另外一个人,也很爱出汗。现在想来,这人看上去,竟和袁捕头有些像。”
“哦?这世上还有人和卑职相似?哈哈,那是他倒霉呀。”袁捕头强颜欢笑,心里一个劲咒骂这个不知道卖什么药的达鲁花赤。
“他体格很肥胖。不像袁捕头精干年轻。但是从他骨骼来看,倒是和袁捕头如出一辙。”张养浩微微笑起来,像是在拉家常。
这达鲁花赤谈天怎么没头没尾的?一会说女囚,一会说出汗,现在又说到他长相上来了。他偷眼看文主簿,想从文式那得到一些暗示。
文主簿目光盯着达鲁花赤书桌的桌脚,似乎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引得他着了迷。他一时半会,应该不能回过神来搭理袁捕头。
袁捕头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回应这个古怪的达鲁花赤:“大人说像,那想必是像。”
“他叫袁远。袁捕头你也姓袁。”张养浩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捕头。
袁捕头脸色瞬间变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大人说的是袁老板。在下和袁老板素日也有一些往来,不过,没什么亲属关系。”
“是吗?”张养浩语气中带着玩味,“本官可真没办法相信,这么巧,都姓袁,骨相一致。”
袁捕头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大人所说骨相,就玄乎了。袁老板与在下在安西府生活了这么久,从未有人说过我俩人相似。大人恐怕是看错了。”
“你们两人在安西府多久了?”张养浩问。
袁捕头愣了片刻,“小人是十五年前调来安西府的监狱中。至于袁老板的情况嘛,小人不太了解,估摸是本地人。”
张养浩又说:“袁远客栈里那些事,你知道吗?”
袁捕头迅速垂下目光:“卑职不知道。”
张养浩问:“本官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袁捕头这回坚定地说:“卑职和袁远不熟,他客栈里任何事情,卑职都不知道。大人不必再故弄玄虚。如果大人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回城郊监狱里轮值了。”
“别着急。三个月之前,本官还没来关中。袁远的客栈里有人犯了命案。那人原本是关押在城郊监狱的。袁捕头还记得吗?”张养浩慢悠悠地说。“如果不记得,本官可以把案卷借给你看看。”
袁捕头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张养浩语气变得严厉:“这犯命案之人,可还在城郊牢中?”
袁捕头抬起头,看张养浩的眼睛。他很希望能看出张养浩到底知道多少事。
张养浩的眸子深如海底,半分不透露。
袁捕头终于泄气了:“这……大人到底想怎么样。”
张养浩继续追问:“在,还是不在。”
袁捕头把心一横:“不在了。”
文式大吃一惊,骇然回头看着袁捕头。那个犯命案之人是萨其格的姐姐。按罪轮斩。不过刑部的批文还没下达,所以一直收押在牢里。
“去哪了。”张养浩咄咄逼人。
袁捕头咬咬牙,粗声说:“昨夜问斩了!”
张养浩沉下脸,手上抓起案卷,劈头盖脸砸到袁捕头脸上。
袁捕头怒目相向,顿了顿,没说话。
文式吓了一跳,以前没看出来这个达鲁花赤脾气这么大?幸好,他没有造次过,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
张养浩缓缓开口,语气中没有怒意,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再平常不过的。
“昨夜处斩的,是格日尔吗?本官要去查验死尸。”
“这……”袁捕头明显慌了。
“文主簿。死囚行刑之后,尸体会在哪里?”张养浩转而问文式。
文式讶异地瞥了袁捕头一眼,躬身行礼:“回禀大人。如无家人收尸体,一般则丢在刑场一里地之外的乱葬岗上。”
“昨夜除了格日尔,还有别的死囚被行刑了吗?”张养浩问。
袁捕头汗如雨下,无法回答。
文式大约知道袁捕头犯了事,鄙夷地看着他一眼,才回复张养浩:“大人,据袁捕头今早来报,应只有一人被处斩。卑职还奇怪,刑部尚无批文下达,斩的是哪件案子的罪犯。想不到是格日尔。”
“真的是格日尔吗?”张养浩眼神就像一把利刃,直插入袁捕头最薄弱的地方。
袁捕头垂首不语。
“禅捕头。把今日丢入乱葬岗的女尸,带上来。”张养浩说。
他说出这番话时,袁捕头已经迈开步子要逃走了。刚跑到门口,一个身影挡住他去路。
那身影用剑把他推开。若不是剑没出鞘,他前后胸要被贯穿。
他被推回书房中,跌坐在地上。
“这会就想逃?会不会太沉不住气?”来的身影冷漠地说。
文式定睛一看,却不就是禅捕头。
禅捕头身后还跟着几个捕快,抬着一具女尸进来。
女尸身首异处,只是被人捡起来放在一起。捕快把女尸放在袁捕头面前。有人把他腰间的刀解下来,带在自己手上,退到禅捕头身上。
“认得她吗?”禅捕头背着手,站在袁捕头面前。
袁捕头警惕地抬起头,禅捕头像一座巍峨的山,她投下阴影笼罩他。
“昨夜被行刑的,就是她。袁捕头不妨好好看看,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可是那杀人的恶犯格日尔?”禅捕头逼问。
袁捕头铁青着脸,艰难地说:“官字两个口。你们想欺负我,太容易了。随便抓一条尸体来,就说是我行刑的。连公堂都不用升,就能作贱我这个干了一辈子的捕头。”
禅捕头笑起来,甜美的眉眼之间没有半点笑意:“你说对了。现在就是要欺负你。”
张养浩从书桌后面站起来,“文主簿,请把官服送过来。禅捕头,这里交给你。公堂见。”
张养浩话还没说完,禅儿已经从背后一脚踩在袁纲的肩膀上,把他踩得趴到地上。袁纲努力挣扎着要坐起身,奈何踩在背上的那只脚像是有千斤重。
“上枷锁。”禅儿冷冷地说。几个捕快马上把枷锁套在袁纲身上。
袁纲不情不愿地被拉去公堂。拉他的几个捕快人高马大,体格魁梧,是蒙人。
张养浩已经升堂等待了。本就高大修长的他,坐在高高的公堂上,穿着大红色官服,更显威武不凡。
“袁纲。你看这具女尸,可是城郊监狱中的死囚格日尔。”张养浩气势沉稳,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人听得波涛汹涌。
“不知道。”袁纲看也不看一眼,就回答了。
“按照你所言,你昨夜为了天象之说,半夜处决了一个女犯。这正是你处决的犯人。你却说不知道?”张养浩很平静地说。
“不知道。不认识。卑职根本没见过这个死尸。不知道怎么算是卑职处决的。”袁纲理直气壮地说。
“哼。禅捕头,把乱葬岗的证人叫上来。”张养浩示意。
两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被传召。
“是这个人把这具尸体丢到乱葬岗吗?”禅儿问那两个少年。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带着几个人,拖了这具无头尸来乱葬岗。我们等他们走了,才去搜身,看有没有值钱的。”
“谁知道,什么都没有。和我们一样穷。也是个苦命人。我们就捡了个破草席,帮她盖一下。”另一个少年说。
“两个发死人财的毛贼,也能作证么?你们俩犯有盗窃案,该先论罪处罚!”袁纲轻蔑地说。
眼下四方烽火狼烟,民生艰难。即便这两个少年是蒙人,也一样是最底层的可怜人罢了。
两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禅捕头。眼中流露出怯意和为难。
他们只是热心肠来作证。没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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