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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不明白大人此言何意?”
张养浩站起来,“一个人不会死两次。也终究要死一次。不该多的,不能多。不该少的,不会少。”
袁纲迷茫地看着张养浩。这个应该文弱的书生,怎么气势比他还强?
看来当初被他温和和读书人古板的模样骗了。朝廷派这个汉人来担任达鲁花赤,并不是丢他来当替死鬼。而是看上他真有本事,既不是蒙人那般崇尚武力,又并非绝对的只认圣贤道理的汉人秀才。
真是大意了。袁纲冷汗涔涔。
禅儿却以为他没听懂张大人的话。在这点上,禅儿对袁纲生出同命相怜的感觉。“他的意思是,这个小姑娘早就死了,你不可能又杀了她一次。我们亲眼所见,是一个胡人杀了她。格日尔还没死,该处斩她的时候,她就必须死。每个人都只死一次,不会多,也不会少。你现在听懂了吗?”
袁纲深深地垂下头。禅儿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对得起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
张养浩回到公堂之上,一拍惊木。“袁纲,你奉命镇守城郊监狱,应该是除暴安良的守门人。你竟然与杀人犯相勾连,侮辱死尸,以良充罪,残害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切断百姓与官府之间的维系,破坏天下一家,破坏官民一家。现把你捕头一职革去,没收家产,收押到南城,等候审问!”
袁纲脸色破败,双腿一软,原本站起来的身子,又重重地坐到地上。
今天出门之前,有乌鸦在门口叫。他就觉得这趟公务不好办。谁想得到,是革职入狱。
旁边的捕快要来拉他下堂。张养浩示意制止。捕快便等候在一旁。
袁纲抬起头:“我不明白。你怎么就突然怀疑城郊监狱和我呢?”
张养浩轻轻笑起来:“你不用关心太多。该知道的,本官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本官也会查出来。你现在就好好反省一下,有什么要交代的,本官可以算你态度好,争取免你一死。”
袁纲没有说话,低着头,在算计着形势。
禅儿凑过去,附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不用想了。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和张大人都在你面前,一切还好说。你爱说也罢,不说也行。不说,就是遗憾了。你们的势力渗透官兵,实力很强,连我都不敢说一定能赢。万一你今晚在监狱里,有个三长两短,那你只能带着秘密离开这个人世。”
袁纲仍然没有说话。
“你是铁了心认为有人来救你?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救不走你,你说他们会不会选择杀了你?”禅儿笑嘻嘻地说。
袁纲霍地偏头看禅儿,眼前是一张绝美似画中菩萨的脸,笑容甜蜜,那张该慈悲为怀的嘴中,吐出的却是蛇信子一样恶毒的话语。
“果然是蛇蝎女子,最毒妇人。”袁纲恶狠狠地说。
“啧啧。城郊监狱里那些被屈打成招,申诉无门,又没有家人保护的犯人,被你高价卖给别人,去替那些真正罪大恶极的囚犯被斩,或者替他们坐牢。你毒不毒,不是你我说了算。得等你下了地狱,跟那些冤魂对质,判官说了算。”禅儿面不改色,眼中流露出残忍的光芒。
仿佛看见最鲜美的猎物,立刻要享用一番。
袁纲突然遍体生寒,似乎地狱和判官已经在等他,就差勾魂使者把他拉去地狱中。而禅捕头就是那个勾魂阴差。
他大声地说:“大人!我要是交代了,你答应过保护我的!你说过免我一死!”
张养浩缓缓抬眼,平静的眼神中没有太多惊喜或渴望:“公堂上不是讨价还价的地方。袁纲你老实交代,本官便按律法处置。你不愿意交代,本官也不勉强。本官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这一项也不是最紧急的。”
当然不需要勉强,只是要按律法开始上刑具而已。袁纲满腹牢骚,幽幽地看着张养浩。他当了十多年监狱捕头,能听明白张养浩言下之意。
他甚至还在威胁自己,“逾期不候”。可这禅捕头虎视眈眈,就算组织上不派人来灭口,恐怕禅捕头都不容他活下去。
现在只能死死抓住张养浩这根救命的稻草。
袁纲艰难地开口:“卑职……”话刚出口,他想起自己刚刚已经被革职了,只好改口说:“我有话要告诉大人。”
张养浩点点头。他看了文式一眼。文式立刻会意,屏退了公堂上所有衙役,要他们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做好安排之后,文式自己也离开了公堂,退回后院里去。
临走前,他走到禅捕头面前,请禅捕头跟他一起离开。禅捕头却不看他,抬着头看房梁顶,不愿意走。
文式只好开口说:“请,禅捕头。赏光跟在下去后院喝杯清茶。”
禅儿开口就火药味十足:“不喝!我就要听他说什么。文主簿想拦我不成?”她语带威胁,伸手按上腰间的剑。
文式也不害怕。“禅捕头的剑,只冲着为非作歹的人,文式深知此理,不会害怕。只是,这些为非作歹的人,看见禅捕头连人带剑站在这里,有话都不敢说啊。”
禅儿语塞,看向张养浩。见张养浩也点点头,才闷闷地说:“袁纲如果突然挟持张大人,你们来得及保护他吗?”
禅儿此时倒是想起了,她来关中的任务是保护张养浩,而不是四处惹是生非,追捕逃犯。她这个捕头的名号,是主人直接赏的。只是为了她行事方便。必要时调动安西府的捕快帮她做事,而不是真的当捕头出生入死。
“要是他出事了,我没脸回大都的。我跟你们保证,在这里不会动手。”禅儿颇不好意思地说,有点扭捏。忙乎了大半个月,才想起正事是保护张养浩。她这个贴身护卫也够失败的。
文式征询的眼神看向袁纲。袁纲想也不想,疯狂摇头拒绝。
张养浩开口说:“不碍事。袁纲戴着枷锁,跟本官距离相当远。倘若暴起伤人,本官呼救的时间还是有的。禅捕头暂且离开吧。”
禅儿不服气地说:“要是我戴着枷锁,想冲过去伤你,你根本来不及呼救!”
张养浩哈哈一笑:“这是当然。既然禅捕头武功高强,来去无影踪,那就请在公堂之外等候本官吧。本官在他手下还是能抢到呼救的时间。禅捕头瞬间来到本官身边,本官就安全了。”
禅儿被夸得一愣一愣,边点头,边欲言又止。带着憨憨的表情,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
文式肚里暗自好笑。
当初见到禅捕头时,她跟这个斯斯文文的达鲁花赤不对付,很看不起达鲁花赤。他还以为她会和达鲁花赤大闹一场,撕破脸皮。想不到,短短半个月,禅捕头似乎被达鲁花赤拿捏住了。心不服口不服,却照着达鲁花赤的话去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有时候真是奇妙。
他当初也不喜欢这个达鲁花赤,觉得张养浩不自量力,为了功名利禄,连命都不想要,敢来关中当达鲁花赤。文式对热衷于官场的人都没有好感。
包括他自己在内。虽然,严格来讲,他不算是官场中人。说到底只是个打杂的。比杂役多认一些字,多考了一场考试,多看过几篇官文罢了。
他走到门外,禅捕头正在公堂门口百无聊赖,来回踢步。他安排了一张茶桌,放在门口大柳树下。
“禅捕头,张大人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审完袁纲。我们边喝茶边等吧。”文式招呼禅儿过来坐。
禅儿也觉得这大太阳下,还是坐着喝茶比较合理。便过去坐下,把腰间的剑解下来,放在茶桌上。
“禅捕头好俊的剑。”文式看着那柄象征着身份的长剑,由衷地羡慕。
“文大人也懂剑吗?”禅儿喝了一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文式聊起来。
文式缓缓地端起茶杯,吹去茶沫,轻轻地抿了一口。他放下茶杯,才说:“在大都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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