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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监狱外的桃花树，花瓣被风摇落，被雨打落，铺得满地都是粉红色。稍远处的柳树，轻轻柔柔的柳条被风训得像军旗一样猎猎作响。
一只蝴蝶停在狱卒的刀柄上，轻轻地扇动着翅膀。风急雨冷，沉稳不动的刀柄是一个适宜的歇脚之处。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过。约五、六十匹马齐刷刷地站在雨幕之中，南城监狱的火把光照不到的地方。马上的人都穿黑衣，戴着黑帽，蒙着黑色的面巾。
南城监狱守门的两个狱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太倒霉了。每次轮到我当值，就下大暴雨。”一个狱卒埋怨着。
“哟呵，十年前关中大旱，该拉你来当值。”另外一个打趣着说。
“十年前我还是个小毛孩，咋当值啊？”先前的狱卒说。
“那你命不错。十年前旱灾和瘟疫，死了那么多小孩，你活下来了。”年长一些的狱卒笑嘻嘻地说。
先前的狱卒啐了一口：“呸！你拐着弯骂我。话说回来，那年是真的饿。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碰上那种年头了。”
监狱门口顿时一片沉默。只有天边的雷声在众人的心头炸开。
火光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光影一会儿照着东边，一会儿又偏向西边。显得诡异而狰狞。
火光再一次掠过东边，又迅速地被风吹回西边。
就在那一瞬间，年轻的狱卒似乎看见了一大片黑影。
“哎？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啊？”
几个狱卒听到警示，立刻抓着刀，警觉起来。
仔细听了一会，除了风声雨声和雷声，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舒了一口气。正要揶揄那个发出警告的小伙子，遇事不要大惊小怪。
一道闪电从天上划到监狱前的空地上。一棵柳树被从中间劈开。雷火在柳树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雨水无法浇灭。
众人看清楚了。
一大片人马齐刷刷地站在柳树旁边的官道上。
“出刀！出刀！”为首的老狱卒惊恐地大叫起来。
这是提醒同袍，有极危险的情况出现。
天公不作美。一道炸雷炸开，把老狱卒的声音压住。
除了和他一起守门的狱卒之外，另一条入口的狱卒和捕快，都听不到他的呼叫。
几人抽出刀来。比较年轻的那个狱卒奔到平时用来传递消息的大鼓前，抽出鼓槌疯狂击鼓。
听起来却像是雨夜最寻常不过的雷声。
他丢掉鼓槌，转身去拿一面大铜锣，用尽浑身力气敲响。
来的敌人像离弦的箭，冲过来。几个老狱卒有心想守住门，也无济于事。他们不约而同地往监狱里面跑去。
敲锣警示的小狱卒见状，也赶忙丢下铜锣，钻进监狱的通道里。
走得最慢的那个狱卒，被人一箭射穿了咽喉。门刚关上，他便倒地身亡。
其余的人顺着通道往另一边入口跑去。边跑边呼叫。
敌人驻马，停在监狱门口。
这时从旁边转出来一个狱卒。“这边。”他冲着来敌招招手。随即顺手转开一个暗门。“袁纲被关在暗格之中，要从这边走。”
为首的那人一挥手，十个人翻身下马。跟着那狱卒一起进暗室。
狱卒边走边脱去了捕快的衣服，露出夜行衣。又拿出一块面巾蒙住自己的脸。
跟随的人知道，这是要掩盖他狱卒的身份。
狱卒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了袁纲的牢房中。
袁纲躺在稻草堆上，哼哼唧唧。旁边七八个狱卒，都倒在地上。
不消说，这也是带路狱卒的功劳。
“不错。做事干净漂亮。回头让上峰奖励。”十人中的首领赞赏地说。
那蒙面狱卒嘿嘿一笑。他拿出钥匙把牢房门打开。
几个人鱼贯而入，将袁纲架起来，抬出去。
蒙面狱卒殷勤地拖着袁纲的脚，跟着大家一起出去。
牢房的另一条通道火光摇曳。有不少捕快已经冲进来了。
“撤。”今晚的任务非常顺利。为首的人下令撤退。
“快走。这条通道里放了炸药。如果他们点了火，我们就跑不出去了。”蒙面狱卒焦急地说。
他们不再恋战，抬着袁纲，从进来的方向，原路退出去。
蒙面狱卒把袁纲推上马。袁纲哼哼唧唧地，还在说胡话。蒙面狱卒担心他掉下马，飞身上马，和袁纲同乘。
大队伍浩浩荡荡，在夜色和雨幕的双重掩护中，连夜冲出了安西府。
等南城监狱传信到安西府中，安西府快速通知城门关闭。劫囚大军已经扬长而去。
蒙面狱卒的马术了得。在颠簸的马背上，他一只手拉缰，还腾出一只手来往昏迷不醒的袁纲嘴里塞了点东西。
离开安西府之后，足足跑了三个时辰，大军跑进了一片大山之中。
七转八转，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山谷。山谷里灯火通明，像是有村子的模样。
在马上要进入村子之前，大军停下来，蒙面狱卒也跟着停下来。
有人撑着伞，打着灯笼，守在峡谷的入口。那个入口只有一人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是游将军吗？”来人问。
蒙面狱卒心中一跳。将军？
劫囚大军里带头的那人恭敬地说：“是。奉命把袁纲接回来。还请开门。”
提灯笼的人道了声“将军辛苦了”，转身让出通道。
游将军几人依次策马通过那个小小的关口。
轮到蒙面狱卒时，守关的人突然出声喝阻：“停下！你是什么人？”
被拦住的正是蒙面狱卒。袁纲横着趴在他的马背上。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为首的人。那游将军听见声音，也回头看过来。
这狱卒才发现大家已经把蒙面的黑布取下来了。
他连忙也取下来。
提灯笼的人走过来，皱起眉头：“面生得很。游将军，这是什么人？”
游将军解围：“这是南城监狱的狱卒。应该是袁纲的手下。午时来通风报信的，便是他。也接应我们去救出袁纲。”
提灯笼的人依旧皱着眉头，没有立刻放行。
他仔细地打量狱卒，又检查了袁纲的情况。“打成这样？难怪要连夜去把袁纲救出来。晚点可能要没命了。你们不要在外面乱收新人，我这老眼睛顾不上来了。到时候有奸细浑水摸鱼，你们自己兜着！”
说完狠话，提着灯笼的人才大手一挥：“走吧！”
狱卒策马走过去的时候，恭恭敬敬地丢下一句：“小的带了点特产，明天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那人从鼻孔中挤出冷笑声。这还差不多。这新人挺上道的，难怪游将军愿意替他解围呢。
马队来到狭长的峡谷尽头，豁然开朗。狱卒心里数了一下，大约有两百顶军帐。如果每个军帐住了十人，那么此处约有两千人。
他把驻扎在关中的军队想了一遍，不曾记得有在深山里驻扎的。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游将军指着狱卒。
狱卒回过神来，正要回答。旁边一人笑起来：“他就是袁纲新收的那个郭吉吉吧！”
狱卒差点翻白眼，强笑着说：“是。是。我就是郭吉吉。”
什么破名字。
游将军倒没有笑。他指了旁边一顶军帐，“你今晚和老袁就住在这里。山里蛇虫鼠蚁很多。自己小心点。”
郭吉吉连忙点头。他下了马，抱起马背上的袁纲，一起回了营帐。
果然，营帐里已经有十张床铺被褥。他把袁纲放在最里面那张。自己选了隔壁的床铺。
雨还在下着。山谷里不少小沟隙，汇聚出潺潺小溪声。
郭吉吉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要如何问出关于此处的消息。
这是什么军队？驻扎在此处做什么？袁纲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买卖囚犯和死尸，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营帐门一掀，游将军竟走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黑衣人。
郭吉吉睁开眼睛，大吃一惊。游将军也和小兵一起住大营帐吗？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游将军没有像其他黑衣人一样，去自己的被铺上。他端着一碗汤，走过来，递给郭吉吉。
其他黑衣人像没看见一样，各自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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