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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与骚乱全在霁雪的意料之中，他甚至取了盏小烛在手里把玩，与问何情站在离了些距离的地方，姿态闲适。
问何情低声开口，有些忧虑：“我听说人界的逃奴是死罪。”
霁雪嗯了一声，认可了他的话，随即话锋一转：“可留下来的，未必就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也未必不如死了。”
“这儿是最便宜的奴隶市场，不是专供于豪富士族的奴隶场。他们的命不是命，只是几个符号罢了。倘若有这么个机会，能就此逃脱重获新生，谁不愿搏一搏呢？”
问何情点头应是：“掌门说的有道理，是我拘泥了。”
霁雪转头看向他：“不过，今晚这个法子适用于我，却不适用于你。”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划过，“我精通阵法，才能在他们无所察觉时击损防御，加之对这片的熟悉，对奴隶市场整个运作流程的了解，以及今天又确实正巧开市，种种下来，我才会选择这个方法。”
“破坏规则是为了谋利，而遵从规则，则是为了以更小的代价谋取更多的利益。”
不需霁雪多说，问何情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向他点头：“是，我明白。”
自家的聪明神器调教起来就是快。
霁雪满意的收回目光，结束了快要让他自己都不耐烦的絮叨。
前头的事情都在霁雪的预料之中，然而凡事总有意外，当一个带血的小小身影扑倒在他面前时，饶是霁雪也微微吃了一惊。
扑倒在霁雪面前的小孩抬起了头，面容是张稚童的清秀面容，劣质的衣裳，浑身的伤，连脸上都有血，一瞧便知定是刚逃出没几步的小奴隶。他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霁雪，好似连爬起来都忘了。
但这并不足以让霁雪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从指间隐隐传来的感觉。
献心契。
巧合至极，这个人，这个看起来比霁雪还小的孩子——是他剩余的六根红线之一，他的未婚夫。
就是这个人么？
“......对、对不起！”他跌倒时胳膊挨着了霁雪的鞋面，血立刻沾了上去。
孩童好似终于回过神，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慌忙伸手去擦，然而血渍越擦越大，显得更脏了，“求您饶命！”
而霁雪仅是居高临下投去目光，指节扶着小烛台，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既没有将他踢开或躲闪开，更未同情的伸手去扶。只安静站着，沉默得近乎冷漠。
孩童好似确实爬不起来，屡屡撑起身体又摔倒，身下渗出更多的血，染红了霁雪的鞋底。
慢慢的，跌倒了无数次，他脸上的慌张消失......逐渐融化般露出其下死寂般的平淡来。
这是对于死亡恐惧到极致后的麻木，霁雪并不陌生。
落在孩童身后是熊熊的火与污浊的血。
落在霁雪肩头发梢的却是烛台细碎柔和的辉光。
一个抬首，一个低头。
短短几尺距离，残忍的划开天与地。
与那样麻木冰冷的眼神对视稍许，霁雪终于有所反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叮当”一声轻响，在混乱嘈杂的夜色中无人察觉，除了跪趴在霁雪脚边的孩童。
霁雪收回目光，但慢条斯理的声音已经送入他耳中：“知道该在哪、做什么吗？”
蓄满灵力的小匕首悄无声息的从霁雪的袖间滑落，又被几乎是瞬间做出反应的孩童藏起。
“在那！抓住他！”抓捕逃奴的人不消片刻就冲上来制住了孩童，霁雪仍然带着微笑看过去，修真者的威压悄无声息释放。
“本想着来这添置一二，不料贵地今日像是不便。”霁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有威压释放，哪怕是个模样十三岁的小少年，抓捕逃奴的几个人也不敢得罪，只能点头哈腰连连告罪：“冲撞了贵客，这狗东西实在该死！小的们这就将他好好教训一顿！”
霁雪不置可否的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记得离远些。”
“那是那是，必然不能污了贵人的眼！”
“晚上的开市可会继续？”
抓捕人喜出望外：“自然、自然是继续的！贵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霁雪淡淡下令：“何情，替我去看看吧。”
问何情从霁雪身后走出，拱手领命。
不管周围说了什么，那孩童只死死盯着霁雪，连被人拖走时亦不曾移开目光，眼神执着得惊人。
连抓捕者都察觉到了，生怕惹霁雪不适，狠狠一巴掌甩了上去同时向霁雪连连赔笑。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霁雪喜欢的眼神。
霁雪指腹摩挲过烛台边缘，笑意依旧。
“请、请您——”孩童的声音猝不及防传来，霁雪随之望去。被拖出没多远的孩童竟向他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脸上还有血渍、泥垢、被甩出的巴掌印。然而露齿而笑时却显出两颗极可爱的小虎牙，明亮得宛如没有半点阴霾。
“请您记住我！”
霁雪的回应则随着晚风与灵力，拂过他一人耳畔：“我不记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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