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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点被放置在了高处架子上头，还设了隔绝灵力的阵法以防误触。所以就连霁雪自己动用起来时，也得寻个一人多高的高脚凳来才能够得着。
“何情，搭把手，给我扶着。”霁雪拍拍凳子腿，今日格外不自觉的问何情闻言才走来，看了一眼，慢吞吞把手搭上去。
没多管他的异样，霁雪径自两下爬上凳子，扒住架子的边缘，抓住隐秘角落里的那根绳头，用力一拽。
“哗啦——”
足足有一整面墙大小的木板坠落翻叠，折成平坦一片。折纸随着哗啦展开的巨响之中，灵气翻涌，带起的风掀起霁雪耳畔鬓发。
“怎么样？”
他坐在高脚凳上，晃悠双腿，笑嘻嘻的张开手臂，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轻盈鸟儿。
青衫少年略有怔色的神情让霁雪很是满意。
这是一片山河。
由纸叠成，加持了灵力成型的折纸山河。从凡人界、修真界、妖界......一直到修罗界。
霁雪双脚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折叠在了其中，化作不过方寸、精巧入微的折纸山河。既有穷山恶水、破败不堪的茅屋陋室；也有飞阁流丹、恢弘华美的宫楼殿宇。
“漂亮吗？”霁雪手里把玩着一柄朱红小旗：“所以说江山多娇，你看，多漂亮啊。”
“不错。”青衫少年轻轻颔首：“为什么做这个？”
“人界行军打仗多用沙盘。我么，就干脆自己做一个，正好巩固记忆。”霁雪从鼻间发出声嗤笑，伸指遥遥点着下方：“当然了，它还差很多地方。比如之前进不去的仙界周天星垣、妖界的云天垣、修罗界的太常、鬼界的幽都......多得是被划出禁止踏入的地方。”
“不过今日倒是可以为它加上一处了。”霁雪扬手一投，小旗如利箭般射出，在轻微响声之中没入峰顶。
那是一处仅含想象雏形、未有具象的山峰——不易山。
霁雪托腮坐着：“我受邀去了那位大祭司的地方，修罗界的不易山。也是在那里听到了最令人发笑的一句话。”
“什么？”青衫少年问道。
“进入时，右祭司大人夷容让我解剑，她和我说——”霁雪像是想起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不易山内，诸生平等。”
“你听到了吗，诸生平等。”霁雪止下笑来，眸光冷冽：“他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和我说诸生平等。”
“何其可笑！！”
下方的人仰首看向霁雪，他却只凝望着那片亲手制成的山河：“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平等，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有了划分。”
“有的生而为最高贵的仙魔，有的生而是最低贱的妖人，有的则是比尘埃泥土更不如的奴。从划分的那一刻起，诞生所随之而来的印记就打在身上，烙进骨血，刻入魂魄，挥之不去。”
“既然不免有人要用这样的烙印来划分我、划分我的国度、划分我的种族——”霁雪隔空虚抚过看得见、看不见的山河天地：“那我就要掀翻这局棋，把他们的评判标准通通打碎，由我自己来亲手制定规则。”
青衫少年轻笑一声：“...狂妄至极。”
“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要这样！”霁雪大笑起来，转而问道：“何情，我问你，在你看来，我和你有什么不同？难道是我隶属人族而你是剑灵吗？”
青衫少年未曾回答。
霁雪也没有看他，抬起下颚，只露出少年人半张初显锋锐的冷峻面容：“不，这也许是，但根本无关紧要。”
“那么，我与那位仙界太子明照，修罗界大祭司鉴冰难道有什么不同吗？是身份、地位、手中的权柄、剑下的武力吗？”
嗤笑出声，霁雪指腹隔空虚虚划过折纸山河的边缘，而下方青衫少年沉静的目光则落在霁雪身上。
“也许是，但这同样无关痛痒。我们之间差的，那些看起来光芒万丈的身份地位权柄或者武力，都不过是时间带来的差异而已。把你，把我，甚至是把小梦或者任何一个人放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情况，那样一个恰好的位置，都不一定比他们差多少，甚至更好，好得多。”
“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们，都不过是已经渐渐走远的上一代了。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去拿，去夺得我们想要的和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说着这些话时，霁雪的声音反倒格外轻松惬意，仿佛在谈论晚上吃什么。
“如果有人拦着你，那就绕过他、说服他、打动他、同化他、击溃他、摧毁他、消灭他。”
“如果有人看不起你，那就是他有眼无珠。凡人怎么能理解天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幻境之外的神明垂眸而笑：“如此，吾，拭目以待。”
而幻境内，短暂脱离狂热，霁雪再度察觉到青衫少年的不对劲：“要的是你一起努力，你待个什么？”
青衫少年道：“你在试图说服吾？”
霁雪纠正：“这不是说服，而是沟通交流。你需要带领，我需要修正。”
霁雪从高凳上一跃而下，向青衫少年走去，往他肩膀上搭的手青衫少年避了开来。他轻指向折纸沙盘：“这便是你不愿解契的原因？”
“解什么？”霁雪迷惑。
“献心契。”他回答。
“哦......你说那个啊。”霁雪漫不经心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我之前说的这么多总结起来，其实也就是人间的一句俗话。”
他竖起一根手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义父凭本事绑的，凭什么要我解。”
青衫少年轻笑：“你倒是实诚。”
霁雪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咱们谁跟谁啊，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我和你的不是早就解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青衫少年若有所思。
霁雪瞥见他沉思时，手里似乎捏了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发现是只熟悉的纸鹤：“你怎么还捡了入宵梦的玩具玩儿？”
“嗯？”青衫少年回过神。
霁雪指了指他手里的纸鹤：“你若喜欢，早该喊我挑个好的给你。为了练这个纸折沙盘，我折的纸鹤燕子青蛙什么的都能堆下一个库房了。”
场景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半晌，只见眼前古怪的问何情不缓不急抬起眸来：“听闻，人界中有折纸以寄托心愿之说，他便赠吾此物，言托以祝福。”
“哈哈哈哈哈！”霁雪拍桌大笑：“还不如找盏烂俗的河灯编的靠谱些，就这一眨眼便能做好的小破烂玩意，这你也信，谁说的？你傻不傻，你几岁了？可别随便让人骗了去，哈哈哈哈。”
在霁雪肆意的笑声中，对面人同样慢慢露出一抹浅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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