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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钰叹了口气，在申屠臻邪身边坐下。
“你长这么大，我从未打过你。今日你可知是为何？”
申屠臻邪吸了吸鼻子：“儿臣不分场合，出言不逊。但儿臣所说都是事实！申屠景本就不配为父！”
说着，臻邪又拉住敦钰的衣袖：“母亲，您随我回蚩国好不好？姨父和延舅舅都很想念您。还有姨母，也时常与我说起您以前的事。
您看看您现在，犹如关在笼中的鸟儿。穿着这一身复杂的华服，哪里还有往日威风凛凛的样子？您本该是蚩国的君主，怎能如此？”
敦钰冷笑一声：“敦延和敦若哪是真的想念我？若是想念，怕也是想取我性命罢！”
臻邪皱起眉头：“母亲，您怎能如此说延舅舅和姨母？这几年来他们对儿臣百般疼爱，姨父对儿臣悉心教导。反而是申屠景，对儿臣不闻不问！”
“世上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你且只听了奸人挑拨，没有与你父亲朝夕相处，便就以为他是罪大恶极之人。
却不知这世上对你越是好的人，反而越可能置你于死地！敦延何以不让你离宫？他是怕你离了掌控，我与你父亲便找他算账罢！”
敦钰说着，心头不免又再想起三年前自己那般狼狈的模样。曾经她何等威风尊贵，却不想有朝一日会被流寇追杀得无处躲藏。
这般仇愤涌然于心，叫她眸中迸出锐光，暗暗攥紧了双拳。
臻邪见她如此，更觉心中颤颤。
“母亲，到底是为何事，叫您如此憎恨延舅舅他们？他们是您的骨肉兄妹，既便再怎样，也不至于如仇人一般吧？”
敦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以作安抚。沉顿良久，她才将当年敦延等人如何设计夺取王位，如何筹谋欲取她性命的事全数告诉了臻邪。
“这些权谋争端之事，我本不欲告诉你。但你受敦延等人蛊惑过甚，竟至于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肯相认。
若非你父亲当年及时赶到，我此刻已不知埋骨于哪处乱坟。而待来日，敦延说不定还会让你们父子相残！”
申屠臻邪愣怔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言。
但敦钰的话，却似在他心中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他双手微微颤抖，心头不禁回想起往日秦千壑教他习武读书，敦若带他赏花吟词的场面。
就连身为国君，政务繁忙的敦延。平日也总问起他的功课，陪他练剑。他们对臻邪自是百般的好，叫他这三年来既便没有父母在侧，也从未觉得太孤独。
可时至今日，他日夜思念的母亲却亲口告诉他。这些所谓的关怀只不过是表面功夫，是敦延他们害了敦钰。对他好也不过只是一番利用！
事实如此残酷，直叫少年的心里阵阵刺痛！
“这怎可能…”臻邪脑中一片混乱，泪水涌出眼眶。“舅舅他们怎可能如此？你们是亲兄妹啊，舅舅不可能如此狠心，不可能！”
敦钰捧着臻邪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你还小，自然不懂人心险恶能到什么地步。血亲又如何？寻常百姓家尚且会为了争得半亩良田打得你死我活，又何况王室宗亲？
臻邪，你父王为此事背了诸多骂名，隐忍不发都是为你。但无论世人如何唾弃他背离他，唯有你不可弃他而去。若无他，便无你，明白吗？”
臻邪摇头道：“我长这么大，他从未陪我练剑，从未教我读书！既便他予我性命又如何？他何曾尽过半点为父之责！”
“你会与你父亲分隔两地，说到底是我的过错。”敦钰轻叹道。
“但无论如何你要知道，你父亲是盛国的君王。君王日理万机，当初我为王时，尚且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你。何况你父王？
盛国如今乃是天下第一大国，若非你父王，如何能昌盛至此？他治理国家已万分辛苦，却还得空就来看你，此何不谓父爱？”
臻邪心中依旧不甘，但此时却也无言相悖。他吸了吸鼻子收住泣意，低着头沉默不语。
“今日之事你父王虽未表态，但心里必定有所不悦。他并非喜行于表的人，但你也要寻机向他致歉，明白么？”
“明白了。”
敦钰这才笑了笑，疼爱地抱了抱儿子的肩膀。
北国的盛夏来得晚，但过了夏至，便也是阵阵热浪裹身。
敦钰坐在宗书殿中。翻阅着军机大臣递交上来的备战物资清单，月明则在一旁替她轻轻地挥扇送风。
申屠景道：“太后丧期将过，如今各军队部署也已完备，只待时机了。敦延那边有何动静？”
“回禀君上，自公子臻邪回朝后，敦延便下令惩处了秦千壑。”申屠默冷笑道。“不过也只是削指两根，并未取其性命。如今，也并未对跖发兵。”
敦淮坐在殿中，轻咳两声说道：“他也算清楚，若杀了秦千壑，蚩国便再无能统帅三军的将才。他既未对跖国发兵，想必就是在筹备对抗我等了。”
“淮弟这两日怎的又在咳嗽，太医嘱咐的药可有按时在喝么？”敦钰担忧道。
“姐姐放心，弟弟只是一时激动，无妨。只是如今敦延已有戒备，若真发兵，恐怕会使生灵涂炭。姐姐，蚩国的百姓都是你的子民啊。”
敦钰微皱了皱眉：“如今已然不是了。”
敦淮见她如此出言，心下便是一沉。看了看邹乙，两人眼中都是一阵微光交错。
“君上，臣看了看军备筹备和调兵数量。有些看法欲与君相商。”敦钰道。
“你且说吧。”
敦钰指了指桌上的战略地图：“如今我盛国要进攻蚩国，最直接的道路便是从孪河入境。但这几年来，敦延都在不断加强归雁城的军备防守。
故而若真要从此处攻入，恐怕会拖慢我军进攻的速度。故而臣觉得，应当绕道从白马涧和牛樊山一带攻入。归雁城处只需佯攻，吸引敌军主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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