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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馨宁是不想去进学的，但昨个儿她们四个一并吃了酒，只她一个人说头疼不肯去，怕贾丞相又要训斥她。
“别胡闹，今个儿是一定要去的。”端瑞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快着些，别迟了。”
贾馨宁嘟着嘴，不高兴的站在原地，也不说什么，只立在那儿不肯动。
端瑞瞧她一眼，轻声道：“祁儿昨个儿夜里没了。”
贾馨宁正气鼓鼓的，也没听真切，嘟囔道：“什么东西没了就没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贾馨宁后头的话没吐出来，就被端瑞捂住了嘴。
端瑞横她一眼：“胡说些什么。”
贾馨宁这才惊醒过来，瞪圆了眼睛，看向端瑞。
端瑞冲她点了点头，道：“我箱笼里的衣裳，你寻件素净的穿，今个儿是迟不得的。”
虽说赵祁只是一个不足周岁的小皇子，但他代表的身份却是不同，如今赵祁没了，前头的朝堂上，也该有所动作了，毕竟姜帝的年纪，着实算不得小了。
贾馨宁带进宫的衣裳，不是樱桃红，便是西瓜红的，莫说是衣裳，连头上的发饰，用的都是红宝。
她也不是一味不知道事儿的，方才的那句话，若是被人听了去，连贾丞相都保不得她。
贾馨宁身边伺候的并不得用，端瑞指了茗茶去帮着贾馨宁收拾。
“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吧，又知道些，可知道的这一些，也拦不住她的嘴。”端瑞轻声跟聆雪抱怨。
聆雪正点着婉婉去换衣裳，冉洛昨个儿过来的时候，就让荔香带着了，衣裳是一件鸭卵青缠枝花卉的，首饰用了白珍珠。
婉婉懵懵懂懂的，打量了一眼众人的面色，也没多说些什么，她才醒来的时候，荔香便小声儿与她说过了，她这会儿倒是知道的真切，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没了。
几人重新梳洗，一道往祺云阁去，正看到韩容泽一行人过来，几人不过是略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倒是贾馨宁故意落在后头，猛地拽住了岳翎，低声叮嘱道：“赵祁没了，这些日子，你要小心着些，不要随便说话。”
岳翎低声应了，又谢过贾馨宁，贾馨宁面上有些粉嫩的红色，低着头往阁楼上去。
聆雪与婉婉将这句话听得真切，倒没想到，贾馨宁对岳翎的心思这样深，自己尚且知道的不多，但凡知道一点儿的，便都想着岳翎去。
聆雪往后瞧的时候，正好岳翎也瞧过来，岳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止住了。
只念着聆雪是个聪明人，不必他说些什么，她都是懂得的，哪里就用的上他来提点？
只这一眼，聆雪就瞧了个真切，却不是岳翎眼底的情意，而是岳府上下的逼迫，那些个亲戚们，用长辈的姿态寻他说话，让他与贾馨宁更亲近一些，拿府里如今的窘迫，逼迫着他，一定要将这桩婚事促成。
她们已经将贾府的银子都用了去，是怎么也不会还回去的；这银子的甜头，又催着她们，想要得到的更多，便将所有的压力都给了岳翎，那么些个人，每个人来这儿说上一句，也够岳翎头疼的了。
聆雪眼瞅着岳翎借酒消愁的时候越来越多，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正如韩容泽所说，岳翎他……有些软弱了。
若是他当真不喜馨宁，只管说出来，岳府上下都指望着他一个人，又有谁能真正的拿捏他？只要他拿出些魄力来，也不至于如此了。
聆雪扭身上了阁楼，贾馨宁有些害羞的挽住她的胳膊，看着这样含羞带怯的贾馨宁，聆雪皱了皱眉，在她看来，贾馨宁与岳翎这桩婚事倒不如杨振云与端瑞了。
当日晚膳时分，杨太后回宫，端瑞散了学，与几人告了别，便往慈宁殿去了。
姜帝与香昭媛要再过两日才回宫来。
聆雪与婉婉一道回仁明殿的时候，秋棠正在回这句话，韩皇后下首坐着五六个从前得宠的妃嫔，似是正在商议着赵祁的丧仪。
“皇上不回来也好，免得回来伤心，到底是皇上千娇万宠着的儿子，如今冷不丁没了，皇上怕心里正难受着。”韩皇后在妃嫔面前，给姜帝撑脸面。
姜帝是个什么心性，在座没有不知道的，一个个附和着韩皇后说，心里头却不大赞同。
姜帝何曾顾念那么一个小儿？不过是在别宫里头，跟香昭媛玩乐罢了。
聆雪与婉婉上前见了礼，韩皇后并不急着让两人离开，反而让秋棠看座，温声说道：“本宫如今精力也大不如前了，自己一个人却是理不过这么些事儿，索性你们两个也跟在身边听着瞧着，将来用得着。”
韩皇后这样主动示好，倒在聆雪的意料之外，再一想，倒也明白过来，韩皇后以为，她要的是那个太子妃之位，自然要涉及宫务。
“宫宴的事儿也脱不开身，祁儿的事儿，便由你来看着，本宫将夏薇拨给你使唤。”韩皇后冲着夏薇招了招手。
聆雪道：“臣女没办过这样的事儿，若办不好，岂不是丢了娘娘的脸面？”
聆雪拿不准韩皇后突然待她这样好，是为着什么，因而一时不敢接，且夏薇是个极聪慧之人，聆雪担忧，夏薇在自己身边，会成为一个麻烦。
“祁儿到底年幼，又赶在年关底下，不会大办。”韩皇后拉着她的手道：“你做事儿，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也不必你做些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成。”
韩皇后说着，点了点下首的那些个妃嫔们。
这些个妃嫔都是曾经得过些宠爱的，后来被闫贵妃给比了下去，如今闫贵妃的皇子没了，她们乐得上去踩一脚，瞧闫贵妃的痛楚。
聆雪更不愿与这样的人在一处，徐徐说道：“娘娘那里也离不得夏薇，宫宴上那么些个事儿呢。”
聆雪说的也没错，对韩皇后来讲，宫宴是更出不得差错的，韩皇后还要再说，聆雪便抬起头来，慎重的与韩皇后说道：“娘娘，宫宴更重要些，也更需谨慎些。”
聆雪上回就与韩皇后说过，杨太后等着抓韩皇后的痛脚，所以盯着这次的宫宴。
韩皇后瞧着聆雪认真的神情，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她是有心让夏薇探一探聆雪深浅的，这会儿变得犹豫起来。
“不如奴婢在郡主跟前帮衬着便是。”冉洛此时站了出来，福身道：“奴婢从前跟着娘娘办过几桩，还算熟悉。”
冉洛一出来，韩皇后才算想起她来，韩皇后以为冉洛在聆雪面前不大受信重，所以好阵子都没单独寻过冉洛，这会儿见她立出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本宫倒把你忘了，好在还有你。”
韩皇后又吩咐了几句，便打发那几个妃嫔跟着聆雪一道往锦月楼去商议，她这头也要打理宫宴的事儿。
冉洛知道聆雪并不想接这桩事儿，到了锦月楼，便摆出一副奴大欺主的样儿，将那几个妃嫔指使的团团转，聆雪便佯装被冉洛气着了，自己径直奔着阁楼去，与婉婉在一处，根本不理会这事儿了。
年节本就忙，又添了赵祁的事儿，宫里便愈发的停不下来，直到年三十的宫宴。
韩皇后打定了主意，不被人挑出半点瑕疵来，将宫宴办得极端雅大方，姜帝还点了一个舞姬在其身边侍酒，瞧着再完美不过。
待到姜帝被香昭媛与那舞姬一并搀扶着往后头去，宫宴之上，只余杨太后与韩皇后之时，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今日祁儿头七，皇后这个做母后的，竟是还有心思办这样盛大的宴席。”杨太后如今气势极足，连带着杨家几个子侄都重新在朝堂上有了位置，虽算不得什么高官，可到底瞧着杨家渐渐起势了。
韩皇后面不改色道：“太后说的极是，祁儿原身子好端端的，突然就这么去了，就好比剜了臣妾的肉一样，可宫里不只祁儿一人，臣妾只能万分悲痛的撑起宫宴来，不然这宫里上下，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太后会发难，原就在韩皇后意料之中，因而回答的很是悲切，倒好像赵祁是她的嫡子一般。
聆雪端坐在下首，瞧着这一幕，杨太后也是从前朝后宫里厮杀出来的，因为姜帝不是她的亲子，才会退居幕后，如今只跟韩皇后争，又有贾丞相做倚仗，自然不怕什么。
杨太后不再瞧韩皇后，而是厉声质问：“御膳房总管何在？”
李姑姑上得殿来，还未说完请安的话，就被杨太后从上首砸了一个富贵荣华的红釉碟子下来：“今个儿什么日子，竟用了这样的瓷器？天青釉，蓝花瓷，官釉，汝釉，哪个用不得？要在祁儿的头七之日，用了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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