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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齐齐坐下。卫叔宝转头看向杵在背后的小鱼，笑意盈盈地吩咐道：“小鱼，去沏一壶新茶。”
小鱼的身子微微一震，才大梦初醒般的应允一声：“什么？”见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卫叔宝浓眉微微上扬，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要不你回房歇息一下。晌午过后再过来。”
“不用，我没事。二公子，刚才奴婢失礼了，一时走了神，没听清楚您的吩咐。你刚才说什么，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吗？”
迎面投来四目灼热的凝视，小鱼忙不迭别开视线，垂手侍立，不敢再直视这两人烫热的眼光。
意识到二公子正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游移在她身上，小鱼越加心神不定，她那颗忐忑的心好像同二公子的目光扯到一条线上去，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一览无遗。
她镇定心绪，垂下眼睫，就是不想与他有眼神的交触。
见到小鱼故意躲避他的视线，卫叔宝像在看一道谜题似的盯着她看，心中不觉升起了几丝疑惑。
这丫头，到底有何事隐瞒着他，是他不知道的！
与此同时，大公子终于开口打破这份静默，“叔宝，不用麻烦小鱼。大哥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征求你的意见。还有，听娘亲提起，你近日又感染了风寒，现在好些了吗？不如，大哥去请王太医过来替你瞧瞧？”几句发自肺腑之言的关心，令卫叔宝将视线转移到大哥身上。
“大哥，叔宝喝过药，已好很多。你到此处来，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妨直言，你我亲兄弟，毋须太过拘谨。究竟有何事，竟要大哥亲自来这一趟。”声音再温柔不过，深深牵住小鱼的视线。
小鱼全神贯注，两目像被磁石吸住那般看着两人，一颗心又像被无形的绳子吊住。无论是面容，还是内心，都难掩焦虑。这样的小鱼，倒与平时恭敬和顺的她大相径庭。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去过娘亲那里，与她闲谈了一阵，对你们之事也大略所闻。母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不要再生娘亲的气了。她对你如何用心良苦，凭你的耳聪目明，再明白不过了。对于你向娘亲所提出的那个事，大哥觉得，你就顺了娘亲大人的意思。没必要……”
说到此处，大公子的视线微微瞥向小鱼，他话锋一转，又道：“大哥身旁少个管事的丫鬟，不知你能否割爱，将这个小丫鬟……”
话还未说完，就只听得二公子坚定的否决。
“大哥，别的事尚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个事，恕叔宝不能答应。至于娘亲，叔宝并没有生她的气。只是叔宝与她意见不合，其间有所争执几句，事后叔宝也心有愧疚，但不能说明我会顺从。虽做人要尽孝道，要容得下父母的固执，要替父母分忧。但原谅叔宝修性甚浅，大千世界，红尘相连，叔宝心中所思之人，并不是时刻都会有的。既然上天让叔宝遇到能与之相知，相契，相伴，相助，相思，相辉之人，为何要叔宝弃舍而悔之？恕叔宝难以从命。”
小鱼不敢相信，眼前这名能言善辩，把大公子说到哑口无言的男子，真的就是大家所悉知的二公子吗？
他嘴里所言的相知，相契，相伴，相助，相思，相辉之人不会是指她吧？
为何心情莫名的感到喜悦不已！
小鱼的嘴角处不觉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痕。
见到叔宝如此坚持，大公子又看了在一旁垂手侍立的小鱼一眼，无声长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大哥也不好再说什么，迟些我会过去娘亲那里，亲自向她说明情况，也免了她老是挂心。还有一事，近日里，皇上频频向我提及你，又对你赞叹不已，还试图让我说服你，问你何时能入宫为他效力，你看此事——”
入宫？小鱼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僵。自古以来，官场难不免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为所欲为，即使再清廉正直的人，一入官场，多多少少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即便举世皆浊我独清，也少不了被那些小人排斥异己，最终落得臭名昭著的收场。从古至今有多少古圣先贤落得身败名裂的收场，更惶论二公子这副绝世容颜，出于尘而不染之气质，难免会被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偷觑。
咳，魏安?王与龙阳君的龙阳之癖，汉哀帝与董贤的断袖之癖，屡见不鲜。再说了，二公子又品貌非凡，难不免会让人产生非分之想。
思及至此，小鱼干急，欲要出声劝说，却又碍于大公子在场，只得打消这念头，愣愣地瞅着那两人，那心中的一潭静水泛起层层漪涟。
似乎小鱼心中之呼吁传到二公子那里，只听得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大哥，你晓得我脾性，我向来斋以静心，对官场并无有所向往。浮名浮利，对我而言，只是过眼云烟。活在当下，我自清风朗月，作个闲人，如此便可。若是强行让我进宫当官，只怕就像马蹄那般，原本蹄可践霜雪。此马之真性也。却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马之死者十二三矣。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大哥，你要让叔宝如马蹄之遇，失之真性情吗？”言罢，俊秀的脸畔布满几丝忧郁，只听得二公子长叹一声，又道。
“况且叔宝身子单薄，时常灌以药服，长居病榻之上，多有不便。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语毕，屋内又传出几声轻轻咳嗽。
见状，小鱼忙不迭走过去，对着二公子的后背轻拍几下，待咳嗽声歇停了，小鱼这才开口道：“大公子，有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话倒是引起了大公子的兴趣，他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喔？但说无妨。”就连二公子也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一脸的惊奇。
“奴婢斗胆，赞同二公子所言。就如中药那般，虽有治百病之功效，如不辨证用膳，因人用膳，顺应本性，却又能致人于非命。就如人参，虽是百药之王，若在夏季天气给阳气较盛之人服用，则有害无益，反而导致那人病情加重。同理，奴婢认为，现在的二公子，就是那人参，要顺从药物本性，因人用膳，方能发挥其药效，反之亦然。大公子也不想见到二公子因不合时宜而过度伤神，最终落得五劳七伤吧？”言毕，小鱼又恭敬退到一旁。
卫叔宝黑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就连卫仲宝也完全惊呆了。他被小鱼的这一番“斗胆直言”吓到杵在原地，久久不动。尔后，他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意，喜悦，惊讶，甚是赏识。
这绝非能是一个小小丫鬟所能说的话，但却深得两名公子的心意。
“说的极好。也罢，我明日进宫向皇上禀告，就说你不慎感染风寒，又引发旧病，卧病在床，实在不宜进宫效力。这样可好？”说话间，大公子转头看向小鱼，微微对她点了点头，不着痕迹一笑。
“如此便好。”二公子浅浅一笑，视线也一同转移到小鱼身上，同时对大哥过多关注小鱼的举动有些疑惑。
闲话少叙，两人空聊几句后，大公子便抽身离去。
大公子一走，二公子便回过头，仔细打量起一旁的小鱼，面带耐人寻味的笑痕。
“刚才那番话说得极好，看来你韬晦之计险些也把我给骗了。你说我该如何责罚你？”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内心却丝毫没有一丁点要责怪的意思。
果然！自己又惹祸上身了！
一听这话，小鱼忙忙双膝跪下，磕头认错，乞求道：“奴婢不敢，奴婢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请二公子明鉴。奴婢斗胆，请二公子从轻发落。”
言毕，小鱼眉宇间隐隐地藏有几丝忧急。
二公子不会真的会。
他生气了？所以他要责罚她？就因为自己对他有所隐瞒？小鱼心中惨叫不已，紧随而来的情急神态也挂在脸上。前几日刚从虎口逃生，现在又得在祸迫眉睫之际寻求出路，她这都什么运气呀？
果真，人倒起霉来，连阎王都要避而三舍。
见到小鱼如此惶惧的表情，坐在椅上的人倒是弯唇浅笑，没有做声，细细察看着她的一言一行。
也就在这时，小温端着锦盒迈入屋里，见到这种状况，眼珠子险些往下掉出，她一脸狐疑，望着面前一主一仆。
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小鱼姐。
二公子不会真的要处罚小鱼姐吧？
突然，二公子轻轻往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威力十足。他一字一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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