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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苏氏那张老脸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由白变青，青白交替，唐若华心底却没有丝毫言语相讥所带来的快意。
父亲与唐家上百口人一朝含冤而死，可她明知仇敌当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如既往地过着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安逸生活，丝毫不因其所犯下的罪恶而遭受应有的报应。
而她明明有能力、有机会可以当场手刃大敌，却还要克制心底的冲动，看着她在眼前逍遥，任她继续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苏氏被她这番话气得唇角直发抖，更被她那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的目光看得心底生寒，竟无端变得心慌气短，一时间连半个字也再发不出。
只觉那少女的目光有如一把利剑，正直直地穿透她的身体，让她瞬间手脚冰凉，连呼吸都觉压抑得慌。
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能让她如此的畏惧过，可偏偏这少女让她感觉到一种死亡的威胁！
不，比死亡还要慑人的威胁。
那是一种如神?般高高在上的压迫力，无形地散发而出，让人不自觉地心底颤抖，为曾经所犯下的种种罪孽，在恐惧，在颤抖。
良久，她才免强恢复了镇定，极力收回与那少女对视的目光，不甘道：“既然你我的目的都心知肚明，那哀家便明人不说暗话，有个重要的问题问你，你须得从实交待。”
见那少女不置可否地挑挑秀眉，她顿了顿，才继续又道：“当初你将辰儿偷带出宫，哀家一路派出追捕的皇家影卫亦被你折损过半，这些现如今哀家也都不与你计较。你且告诉哀家，你将辰儿到底藏在了何处？你可知如今朝堂局势不定，国不可一日无君。辰儿身为天曜唯一的皇子，他理应继承正统，回宫登基为帝。这些不用我多说，想必你知晓其中厉害，怎还如此不分轻重，到现在不肯交出辰儿？”
“辰儿之前不是就已经回宫了吗？你怎的还来问我？”唐若华牵牵嘴角，笑得毫不掩饰的讽刺。
苏氏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提高了音量，厉声斥道：“唐若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哀家已对你极尽宽容，你却不思感激反三番两次激怒哀家，你当哀家真不会治你的罪吗？”
“你当初派了那么多人一路追杀我都没有成功，区区治罪，你以为吓得了我吗？”唐若华神色一敛，声音也变得清冷慑人：“别跟我说什么虚伪的大道理，你之所以拥立辰儿，不过是想要满足你的私心罢了。
辰儿年幼善于控制，过早地失去了外姓的庇护和支持，这朝中他便无人可倚，那你苏氏一族又将一家独大，成为与皇权齐衡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当世大族。
而你之所以选择辰儿上位而不支持苏万昀，不过是想要履行数百年来苏氏与萧氏之间的契约，不想打破这个平衡，成为萧氏的罪人。
可你，却丝毫不顾惜天下的兴亡，也丝毫不顾惜百姓的死活。你明知左相野心勃勃、心术不正，竟还与之勾结，将忠臣害死，让明君遗恨。你宁愿看着朝局动荡、边关不稳，也不肯用公平公正的心态，来帮助天曜迎来一个新的明君！你，有什么资格要我交出辰儿的下落？”
一席话，不仅听得苏氏满面震惊，亦使得她身后的桂麽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居然对朝中局势有如此见解，丝毫不亚于一名在朝为官多年的大臣。
若非她常随太后身侧，这么多年来耳濡目染了无数的朝政信息，却仍被这少女如此的睿智通达所震惊。
毕竟与这少女相比，非但是进宫多年的皇后苏婉玉要比她显得无知逊色得多，便是她那同样通秀过人的姐姐，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你说的明君，是指如今的晋王吗？”
苏氏指尖一紧，暗暗将震惊压下，免强沉着性子开声问她。
她本以为自己提出立辰儿为帝，无论对她还是对废妃唐沁瑶都是一个极大的喜讯与诱惑。
怎知她竟丝毫不为所动，还一语道破自己的私心，将朝局看得如此透彻。
这个少女，不宜多留。
唐若华直直回视她，反问道：“你以为与晋王相比，如今这天曜，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身为萧氏皇室子孙，也许晋王不会成为多么出色的千古圣君，但他拥有为君者的气度及公正，他纬武经文，德才兼备，重情重义，心怀天下。
这样的人为君为帝，乃是天下之福，更是百姓之福。
唯一的缺点，恐便是他的重情重义极易成为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用来打击的弱点。
但，就如今而言，除却晋王，再无人合适坐上这个皇位。
苏氏却摇摇头，似是赞同她的观点，却又肯定道：“唐若华，倘若你不是生在唐家到真该是一桩幸事。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哀家绝对不会支持晋王登基。”
面前的少女目光如电，逼视向她：“即使让苏家纂位，你也在所不惜？”
“是！”
苏氏回答得毫不犹豫，一度镇定的面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疾声道：“哀家自有哀家的坚持。晋王的生母生前夺走了本该属于哀家的一切风光，即使她如今早已化身尘土，却仍成为那个世人口中的美丽传说。这口气，哀家怎么也咽不下！”
这样的话，自这个早已上了年纪的女人口中说起，委实令唐若华深感意外。
她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了一份已消失的恩宠而几十年无法放下心中怨恨，更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私怨，宁可置整个天下于不顾，也在所不惜。
“所以，你很可悲。”看着那女人有些狰狞的面孔，唐若华的目光毫无温度。
“现在，你知道哀家的决定了吧？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交出辰儿，让这天下依然姓萧。要么，等着这天下改姓，无论是辰儿还是晋王，都从这个世间消失！”
唐若华微微摇头，对她的愚蠢十分可惜：“我当你在宫中多年，对局势多少有些判断，如今看来，你却愚蠢得可以！要知道，苏万昀的胜算并不大，相比晋王，他名不正言不顺，即使一时纂位成功，却也仅是拉拢得部分朝臣一时效忠，根本无法被各地藩王及天下百姓所拥戴。日后不是被他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推翻，便是分离国土看着天曜四分五裂。待那时，苏氏与萧氏全盘覆灭，你这个太后，当真是功不可没！”
一席话，说得苏氏面色煞白，却仍是强撑着脸面，生硬道：“这只是你的一时猜测，苏万昀为人精明，其子苏墨又有着经世之才，是世间难寻的麒麟之子，凭苏家的能力，再有我的势力支持，便绝不可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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