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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见她的时候她出生堪堪七天，正值无望海天寒，十里荷花池也结了薄薄的霜，荷花开得很好，在那样的温度下看着却有些诡异。我坐在池边的亭子里休息，随手将池里的荷花换成各种颜色。月儿就是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一脸狼狈，身上的纱裙单薄而脏乱。她很瘦很小但看上去绝不是出生七天的样子，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蛋，我看不到她的样貌，我以为是斩止家的小儿子便招呼他，“小斩绝，你又被你父神骂了吧？”
她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荷花池边有人，停了脚步拿眼睛来寻我。发丝缠绕间那双眼睛黑如点墨，清若天池。我一愣，警觉的望着她，“你是何人？”
天牢里时常会逃出一些小妖，这是天界训练天兵的方法，让小妖逃掉又回头捉拿，小妖其实只是天兵们的猎物，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猎网。可小妖们似乎是一群生命力极强的群体，即便每一次逃跑都失败即便知道那只是一个游戏，他们依旧很执着的一次又一次的陪练。被天兵追得无路可逃的时候一些小妖也会闯进无望海，这时我多半扮演观戏者的身份，既不会出手也懒得动口。
只是这个人不像普通的小妖，她的眼光太过清澈，没有丝毫凡俗的念头，这绝对不是从俗世里修炼成精的妖怪。
她没有立即回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池里的荷花，此时荷花被我变化成血红色，还没有来得及撤去。她不答反问。“你是这荷花的主人？”
那时她的声音比现在还要清澈稚嫩，以至于我满腔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这荷花池的主人，你呢，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她朝我笑了笑，回答得坦然。
我了然一笑，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可不免有些遗憾，这个孩子为何偏偏是妖……
“我是神。”
孩子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由于太过震惊我不由重复了一句，“你是神？”
“嗯，我是神。”她的眼光没有丝毫闪烁，我却笑了起来，“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神吗？”
她点点头道：“天界的神分三种，对天地有功，铸世造人的是至神；潜心修炼，一点点又人变成仙再修成神的是上神；还有一种便是至神子嗣，生而能走，走而能言的是小神。”
“你是小神？”
“算是吧，不过父帝不愿要我了。”我没经过思考的话脱口而出，她答的坦荡却哀伤，我略微出了出神，想着她口中的父帝会是谁。
“上神，我有个不情之请。”她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凝眉望她，眼中盛满笑意。“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但我猜想您该是摩西罗上神吧？”
“噢？”说实在的，我很好奇她如何猜出来的。
“这么美的荷花除了花神再没有种的出吧，只是我没有想到无望海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她总是能猜到人的心思，能在人开口前便告诉他人答案。
“你的请求我可以答应，可你事先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这是我的原则，我自然不怕神界的，便是一只小妖，若真能打动我，我也会出手相助的，只是，这么久以来打动我的小妖还没有过。
“我叫伊祈月，不知上神能否收留？”
她果然就这么直白的跟我坦白了，而我也知道了她大概是炎帝的女儿，只是我不知道她已经自作主张将伊耆的耆改成祈祷的祈了。
“她没有说明原因吗，凤凰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司无界终于不甘心这么安静的听故事，问道。
摩西罗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望着主座上的男子不可置否的笑，“还是殿下了解我，我自然不会不问缘由就将一个孩子留在身边，虽然这孩子生的好看。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完全出于本能的接受了她。”
“那是什么事？”司无界眯细眼睛看着殿外如血的花海，似无意的道。
摩西罗知道这男子心中远不像他面上这般平静。亿年以前他从未见过这男子会主动的问什么，他若提问了，便是心中在意着。
“没等到我开口问她因果，天界便来了使者。使者手里抓着天帝的司法棍，面无表情的宣布着，今有神女伊祈月，受禁锢无尊之惩，永世不得受人间香火，未有理由不得踏入天庭半步，更不得私下人间！”
我至今还记得月儿听到这命令时的情形，她安安静静的跪在那儿，待得使者将令读完她还是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除了发丝浮动再看不到任何动静，仿佛凝固一般。
禁锢、无尊是神界的两条大刑，只有犯了不可饶恕得大罪的神仙才会用这样的刑法，我不明白这孩子如何招惹了天帝，要用这样的法令来惩罚她。我也以为她势必会被那样的法令折磨疯掉，最后天牢里有多了一位狂神。
可我想错了，她静默了片刻便抬起头来，望着使者手中的司法棍道：“上不得天，下不得人间，莫非天帝要我下地狱吗？”
使者阴阴冷冷的回视她道：“除了天界和人间还有很多地方，你也可以回你的极北。”
极北？骤然听到这个词我不由愣住，原本已站起来的身体又重重落了回去。极北是魔都，使者说要她回去，难道她是魔族后裔？
我想插嘴问，却由不便卷入这不知因果的天界审判案，烦闷之下不由用力的握住一边的栏杆。
“极北是什么地方？我为何要去那儿？”月儿显然也不知道缘由，毕竟这孩子初到神界很多事情根本不了解，可悲的是即便她不了解依旧有很多人给她扣帽子，定罪名。
“极北就是魔都，你忘了炎帝陛下委托天帝下令的时候天帝是如何说你的吗？”使者的表情很冷漠，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这样剔透玲珑的孩子我是不忍心冷眼相向的。
月儿表现得十分淡然，似乎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她只是轻轻的道：“我当然记得，天帝说，我像千年前死去的烽芜，我还记得他说完这句话后右边的战神宝剑忽然掉在了地上。”
“苍荼战神曾帅众讨伐魔族，他最恨的就是魔族的脸孔，宝剑坠地不过是警告。”
“可我也不知道什么烽芜，父……炎帝难道没有留下什么话吗，他没有让我容身的地方吗？”使者的冷漠让月儿有些沮丧，她低头跪在那里，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直到使者告诉她炎帝说了一句话的时候，她才嘤嘤的哭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今日在地宫是第三次。
“那使者说了什么？还有她第二次哭是为了什么？”司无界脸色阴沉的厉害，一句话说得生硬无情。摩西罗不敢迟疑，当下道：“她第二次哭是在苍荼死的时候，那使者告诉他炎帝说，他年若是她犯了什么错，让天界难办了，天帝自可让她魂飞魄散。”
“难怪他们会这么肆无忌惮，只想至妖儿为死地。只是他们凭什么？”
这男子的情绪从来没有暴露得如此彻底，摩西罗不禁无奈的笑了起来。“月儿很少哭，也许是那一刻的情形太绝望，我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我将月儿拉起来，轻轻的对她笑，她竟然回了我一个笑。我对她说，我一直想有个女儿，如果伊祈月不介意可以做我女儿吗？无望海不属于天界也不是人间，但比极北魔都是要清净些的，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她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只是拜在我面前，轻轻的叫了声，“孩儿见过母亲。”
“凤凰，谢谢你。”
司无界忽然道了声谢，摩西罗一怔，不解的看着他。
司无界的目光并没有看摩西罗，而是落在伊祈月身上，他理了理伊祈月的乱发，笑得温和，“谢谢你在月儿那么绝望的时候在她身边，难怪她总喜欢说她是摩西罗的女儿，难怪她会被你抓回去，原来都是因为太信任。”
“不，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差点害死了她。”摩西罗凄冷一笑，心底的那丝愧疚又强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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