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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练持重如苍荼在爱情这件事上是个学徒，木讷而腼腆。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龙邪，他是一个多么全能的神啊，无论是打架还是在讨女孩子欢心，似乎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他做不好的事。
我眼中开始泛起绿光，想着要是换作龙邪他会怎么做。想着想着不由咯咯的傻笑起来。
好在他们听不见我的笑声。当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是苍荼一脸的沉痛，而烽芜却是淡漠的笑着。
发生什么事了！我悔不当初，恨不得让时光倒回去。
然而这终究是天上，我没有那么大能耐让神重演一遍事故，只能望着烽芜。她说了什么吗，为何把苍荼伤成这样？莫不是苍荼真的表白了，然后对方拒绝说我不爱你？还是他真的吻下去了被烽芜咬了一口？
“那真正的烽芜是什么样子的？”苍荼的询问将我拉回了现实，他眼光黯淡，像烧尽了火的灰。
我大概猜到烽芜说温和的魔族公主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假象一类。曾经也是在这九重天上，她同我说起她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心中怨岔，根本不曾认真听过，这一回当我认认真真听完时心再一次被揪起。
很多很多年以前，她真的是一个纯粹的女子，纯粹的活着极北的魔都，那个百花盛开阳光明媚的极北魔都。她是魔族的小公主，被所有人小心的宠着，她也做过小女儿家的梦，骄傲的想着，有一天她要嫁一个人，这个人必须什么都比她强。
她天生丽质、冰雪聪明，魔族之中除了她的那些哥哥们就再也无人入得了她的眼了。直到她的家园因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遭到陷害，国破家亡。直到她再也没有家，她都不曾等到那个人，那个她一眼就喜欢，会娶她的人。
她开始收了骄傲任性的性子，对谁都笑，对谁都很温和。不久之后她的名声传遍魔都，传遍极北，传遍三界，人人都知道，魔族公主烽芜，温和柔顺，三界第一美人。
再后来她终于遇上这个人，却是来杀她的。
“我永远也忘不了初初见你的情形，你提着滴血的剑站在我面前，凶狠而轻蔑的看我。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一眼看着就喜欢上了你。可是当温热腥甜的液体溅在我嘴角的时候，我猛地惊醒了：我不能喜欢你，你是敌人，是我魔族的仇人。我的心就在那一天破碎了，再也无法愈合，我将永世不能再做那个小女孩儿的梦。可我没有忘记对你笑，温和的叫你苍荼上神，我知你也是喜欢我的，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深。”
烽芜说着，缓缓的站起来，我看见她手中的剑，阴寒锋利的掠向苍荼的颈项。
苍荼没有躲开，任由那锋利的剑割破他的皮肤，血滴落染在他的白衣上。他仰头看着烽芜，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我看见他双唇颤抖，在暮色中那伟岸的身躯竟有些佝偻。我一怔，几乎不敢相信仅片刻那个意气风发的苍荼竟这般老气了。
“你杀了魔宫护卫三百一十一人，血透长街，我命人用血水洗了九天九夜依然洗不掉。那是魔族的耻辱，魔都的耻辱也是我身为魔族公主的耻辱。我将手心割破，对着雪山发誓，神界的仇我一定要报，这命债我也一定会讨回来。可我太没有用了，一千多年我都在玩耍，我甚至连那些护卫都打不过。尽管后来我苦心修炼，但比起神族的那些大将们我依旧是一个弱女子。于是我学会了柔顺温和，谁也不会将剑插进一个温顺的女子的心脏。你带血的剑缓缓在我面前垂下时我就知道我对了。”烽芜的剑停住，剑尖挑起苍荼的皮肤，她手法很好，划破皮肤看见了血管却硬是没有伤到血管。我隔着一段距离，却也能清晰的看见师尊脖颈上的血管血肉模糊的跳动着，血滑过剑刃又滴落在地上，将已经褪色的花瓣染得嫣红。
我心中有些不忍，为了这忧伤而无奈的一幕。苍荼的伤口应该很疼，可更疼的是他的心吧。他耗尽毕生勇气才将这些话说出来，这些话他从不肯向旁人说，只是想着有一天能在她面前说出来。可迎接他的却是心上人的剑。
轮回是个残忍的东西，几万年前他做下那些年少轻狂的事现在她统统还给他了。
“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报复我，快乐吗？”低沉嘶哑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底端挤出来的，我嗅到一阵呛鼻的血腥味，细看之下发现他嘴角已挂了一道血痕。
烽芜完全无视对方的悲伤，持剑的手稳稳当当的。望着几近绝望的苍荼缓缓道：“错了，我并不是报复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
不知怎的我长舒了一口气，她终究是喜欢着他的吧，这样真让人开心。苍荼也似乎缓和了一下，眸子里渐渐有了暖色。
“在你出现之前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你的偶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这才成了我的一颗棋子。我真没有想过，你真会喜欢我，甚至愿意为了我而死去。你是天帝的左右手，你不在神界就不足为惧了。”
烽芜幽幽笑着，几句话便将苍荼又打回了那万念俱灰的模样。他嘴唇颤抖了许久，艰涩的吐出几个字。“烽芜殿下真看得起荼，荼孑然之身岂能掌握天界命运。”
“上神不必谦虚，您就是神界的一道屏障。”烽芜说着，反手收回了剑。见苍荼不答话便又接道，“您一定不知道魔族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吧？”
“是……什么？”苍荼低着头，声音微弱的问，我看见血浸透了他的长发，顺着鬓角的发丝滑落，轻轻点在他衣襟上，淡淡煊开，绘成一朵娇艳的红梅。
烽芜微笑，将眼光投到远处，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周遭终究是一片黑沉，也许是我的法力还不够，借着天目的力量我看到的事物也带着一片蒙蒙的雾。本就水雾蒸腾的瀑布顶上更加朦胧了，除了水雾还是水雾，我不知道烽芜看到了什么，竟笑得那般柔和了。
“极北灵秀，魔族得天，几乎每个魔族子民都能预知一点后事。我的父帝便是其中的姣姣者，父帝一生最崇拜的神就是司无界，在那场天劫之后神界似乎忘了无界殿下，但父帝一直记得他。父帝预知到很多年以后无界殿下会重回三界，而这一场归来会让三界面临一场浩劫。”烽芜说着，自嘲的笑了笑。“可我的父帝却没能预知到魔族的劫难。”
“就是此刻的三界之乱？”我有些佩服苍荼的定力了，这时候竟然还能吐字清晰。
烽芜也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不错，就是这一场浩劫，鬼怪横行，神兽归位，九天黯然，生灵涂炭。无界殿下对洪荒神兽们很好，一直存着让他们重生的心思，本来不知以怎样的借口放他们归来，却正好赶上了你徒弟死门被毁。那是他心头的一块肉，他愿意用任何去换取，包括毁了三界。”
“一切你都算计好的，包括丫头的伤？”苍荼猛地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烽芜，眼底的沉痛参杂了几分愤怒。
我换了个姿势坐着继续光明正大的偷听，听到这个节骨眼上时多少有些安慰。他毕竟也会为我的伤而愧疚，也还算对得起我叫了他一千多年师尊。
烽芜轻轻笑了，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呵呵，这么说也不为过，很多事情原本不会发生，比如你折断她死门，比如将她陷入那无人的惨境。你一定不知道藏雪是我安插在你们之中的一枚棋子吧，你一定不知道藏雪会慢慢的指引伊祈月见到假的苍荼真的司无界，然后引发了以后的一切事情，你可能也不知道伊祈月拼死拼活的想救那少年是因为藏雪曾暗示她那是你的转世，你可能也不知道后来她被神界的将士追堵被摩西罗带回无望海没有人去救她的时候，她以血咒破了那束缚，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仙索就是我吧。藏雪九万年的道行护佑我必然的重生，因为有了她这小神的血，我很容易就混进了神界。便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烽芜的转世，却没有神排斥我，因为我有仙气护体，也因为在龙邪这件事情上我立了功。”
她幽幽的说着，不带一丝情绪，甚至连嘴角的笑也不曾动摇半分，我的眼睛一点点的睁大，睁大到再也不能大的时候就软摊在了地上。
原来我一直成了她的棋子，原来说师尊转世的是她，吸我精元害我无力抵抗的也是她……
可是为何我不怎么恨她呢，甚至还有一丝感激她，若不是她，我如何能遇见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龙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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