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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萦绕烟飞，墨发青丝垂落腰间，雪玉扶桑发簪插于头冠。仙姿皓然，俊逸清雅，宛若伊水岸边独立难寻的佳人。
皎月越发耀眼，那人也越发夺目。衣抉翩翩，墨发倾泻如浪，在风掠过处牵起丝丝轻雾。
他缓缓走上阶梯，衣摆下的每一步都与白雾融在一起，仿佛真的踩在云层中。谢凌紧紧盯着白玉石阶的人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踏上祭台。
谢凌瞧得更加认真，容颜转过来瞬间，手持拂尘，面如冠玉，颜如渥丹。眼眸寒潭波光粼粼，雪色华服衬得他耀如春华。
谢凌心中一顿，觉得应该如此，也本来如此。
苏穆寒，当真是人间绝色，九重嫡仙。
这时，他的眼睛与谢凌远远对上。苏穆寒瞳孔微缩，他的眼神古怪，不禁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谢凌！谢凌！你疯了？”
孟平一边低声叫他，一边扯他的衣袖。谢凌霍然回神，不知何时周围的人都在疑惑望他。
谢扬的眼神就更微妙了，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谢凌忍不住面色一热。
再次望去时苏穆寒已经回头走向中间的圆台，谢凌呼出一口气，原来在场的人都再次跪在地上，而自己独站在人群中，难怪惹人注目。
谢凌尴尬笑了笑，于是跪了下来。
“再起——”
谢凌僵直站起来，孟平瞥了他一样还在恍惚迷茫中，不禁疑惑：“你刚刚想什么呢，跟丢了魂似的杵在这里？”
谢凌摇摇头，一时间看不出喜怒。
苏穆寒平常都是一身深色锦衣装扮，如今这一袭华服实在让人眼前一亮。谢凌情不自禁想起他幼时做的那个梦，那人也是一袭白衣，清雅高贵，胜似嫡仙。
他牵着谢凌一步一步走上云梯，云梯之上仙雾缭绕，那人的容颜模糊不清，唯有腰间系了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精美的血色玉葫芦。云梯没有像眼前这白玉石阶的栏杆，两边是万丈深渊，云梯之上却是春和景明。
谢凌想去抓住血色玉葫芦，下一刻那人便如尘雾般消散无踪。
想到此处，他摸了摸自己领口处，一时间神色难辨。
祭台之上，一袭华服胜雪。
远远瞧见苏穆寒将手中的拂尘轻轻放下，他迎向皎月，夜色太黑没有星辰而月色太亮又正好升在祭台上，导致人们只能看到苏穆寒的黑影宛同站在皎月正前方一般。
突然一道金光一闪，利剑出鞘。苏穆寒持剑舞动，剑影看似凌乱实则有序，之后一个类似八卦图映在他的面前，转而消逝。
苏穆寒转身，他的轮廓泛起浅浅光色，薄唇微启：“结成。福祸相依，天命归一。”
谢凌眨了眨眼，他似乎看到苏穆寒结成的卦阵涌入了不少黑气。黑气在卦阵中挣扎乱闯，下一刻又变得安静。
苏穆寒扫了一眼塔楼上的人群，他凝了下神。他走到案桌前，焚香三根。祥烟冉冉升起，苏穆寒三拜后跪在地上嘴里念着不知名的经文。
谢凌皱眉，苏穆寒起身正在案桌前将自己指尖的血滴在什么东西上面。谢凌越皱越紧，心里被压制一样喘不过气。
这时一道清透声音从远处祭台传来。
“北容福主，谢国公府嫡出次子谢凌。”
众人哗然，皇帝也皱着眉头，显然不愿相信福主是谢凌。
一个净女走向谢凌，恭恭敬敬道：“谢公子，请。”
谢凌看了谢扬一眼，跟着净女走向祭台。福主需要做什么，谢凌一概不知。
谢凌稳住心神，缓缓上了祭台，到了祭台他才发现，中间的圆形台比他想的还要高。他抬头望向苏穆寒，苏穆寒朝他微微颔首，没什么表情。
身后的净女递给他一个玉盘，盘中用红锦盖住，表面看着是一个珠子类似的东西。
谢凌踏上圆台，苏穆寒的面容逐渐清晰。他神情严肃，示意谢凌站到他的身边，然后苏穆寒掀开红锦，金光夺目，谢凌下意识眨眼。
片刻后谢凌睁开眼，玉盘里面的确是一颗透明珠子。他握紧拳头，猜测这珠子起码有他的拳头大小。
珠子里面似乎有水在流动，谢凌微微低头细看，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条浅褐色的泥鳅。
泥鳅？
谢凌愣住，他猛地眨眨眼，确定是泥鳅后望向苏穆寒，期待他能说出个一二来。
苏穆寒瞧见他眼里的不解后，淡淡解释说：“这是北容的龙脉。”
龙脉？这不是泥鳅吗
谢凌忍不住发笑，苏穆寒又道：“将你的血滴在上面。”
谢凌照做，拿起案桌上的短刃在手心划一刀，鲜血慢慢融进珠子。谢凌手心深深刀痕让苏穆寒惊讶，其实只需要一滴即可。
下一刻珠子迸发金色光芒，这下更加刺眼，谢凌捂住眼睛。人群轰动，一时间亮如白昼，连皎月都及不上三分。光线渐渐减弱，珠子恢复原样。
谢凌一个劲盯着珠子的变化，然后就见珠子里的泥鳅越来越明显，渐渐生出血红色的龙角以及金色龙爪。
最后，整个龙形可见，灵气逼人，虽然比之前大不了多少，但该齐全的还是齐全。
金红色的鳞片发出淡淡光芒，它似乎不适应里面的环境游了几圈后停在谢凌的面前，龙爪趴在珠壁里面，张开一双大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凌顿时凌乱了，感情这龙脉还知道谢凌说过它的坏话。谢凌轻咳一声，接过苏穆寒手中的燃香。
“你跟着我做。”
谢凌跟着他做了三叩首后，突然觉得这动作怎么跟拜堂有几分相似。
“天道浩瀚，运泽北容。今吾辈饲血献祭，拨云显月，阴阳两成，振乾坤，守龙脉。昭昭前尘，硝烟云散，悲号白骨，青冢英魂。”
谢凌跟着他念，没过多久发现周围的光线昏暗起来，来自各处的凉意钻进身体。这种冷意不是走在雪地冰霜的寒冷，而是像踏入墓地般的阴寒，潮湿。
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燃香开始熄灭，手上浮出白霜。下一刻，阴寒从手臂转进身体心脏处，他感到胸口处应该也结出白霜。谢凌死死咬紧牙关，不露出一丁点声音。
苏穆寒念得认真，忽然没有听见谢凌的声音，回头望去顿时心中一紧。
谢凌的脸上都是厚厚白霜，他的眼睛微闭，唇色发白，几乎看不出模样。
北容所谓的择福主本就是个借口，这一点连皇室都不知道。历来只有传下来的国师知晓，根据生辰八字的推演选出气运最好的那个人，用鲜血唤出龙脉，龙脉成型说明福主的气运可以吸筮，这样才能供奉北容先祖。
这个时辰必须在月圆之夜，月阴魂阴，北容先祖才能吞噬福主的气运，才能给北容后世带来绵绵无尽的福德。之前的宫中祭祀也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在于将那些先祖召唤一堂，给出祭月的信息而已。
北容的盛世，是靠吸取人的气运得来得。苏穆寒知道这一点后，也很震惊，这样的北容，为何还能存在于世？
谢凌情况不妙，苏穆寒收回视线，集中精力，加快了语述：“先祖在上，北容康明龙脉既出，一护国定，二护民安。功德万代，泽普昆明。”
谢凌的腿麻木了，他露出浅浅笑意。能感到腿上知觉，燃香也出现了火星，想来差不多结束了。胸口逐渐回暖，暖意扩散到四肢，最后整个身体变得像在温泉里泡过一样，浑身轻松畅快。
看到谢凌彻底舒适下来后，苏穆寒悄悄放下掩藏袖中施法的手，看来这功德得减量了。
谢凌将燃香插入香炉，看了苏穆寒一眼。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谢凌耸耸肩，他又扫了眼脚下的祭台，吞咽一下准备走下圆台。
谢凌的腿还在发麻，望向灯火通明的塔楼，谢扬紧张的盯着他。谢凌心下一暖，凝神走下阶梯。
他刚刚踏在阶梯上，谁知圆台边缘裂开一道缝，瞬间阶梯和圆台的连接处完全断开。
不会这么倒霉吧？
发生得太突然，即使他轻功再好，可他这人生来恐高，又是在夜色中反应愣是慢了一步。
他来不及找落脚点，只记得身后苏穆寒似乎离他不远，下意识在落下祭台的那一刻想要抓住他的手。
苏穆寒刚刚转身正好瞧见这惊人一幕，他心中想着谢凌还不能死，于是把手伸过去堪堪触到他的指尖。却没想到谢凌下降得太快，苏穆寒眉头一皱，纵身往谢凌飞去。
苏穆寒的身后是皎洁月色，他的华服和墨发被风吹起散开。
谢凌瞪大眼见盯着迎面而来的苏穆寒，直到他的手碰到谢凌的腰，苏穆寒往怀中一送，顿时被谢凌一身硬骨头咯得不轻。
谢凌确实是块硬骨头，第一次两人接触时苏穆寒也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苏穆寒是什么人，这种事他怎么会说！苏穆寒觉得他救了谢凌两次，怎么也不像是来索命的？
眼见两人快要落地，苏穆寒心下一动，两人位置翻转，变成了谢凌在上他在下。
嘭——
两人落地，苏穆寒没有使用灵气护体，结结实实摔了个实在。刹那间走上圆台的石阶和圆台轰然裂开，变成一堆残石。
粉末在两人不远处纷纷扬扬飘落四散，苏穆寒这才发觉谢凌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他的手将他的腰搂得过于紧，他眼神一变，欲做推开。
然后谢凌抬头说了一句：“国师大人，你穿白衣好看还是红衣好看？”
苏穆寒抽了抽嘴角，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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