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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到卯时将过。好在黛玉还没动静,想是昨儿真累了,难得睡多一个更次。紫鹃正想着去姑娘房里看看,袭人来了,一脸的急色。紫鹃歉疚地摇摇头道:
“怎么就断定是昨儿丢的?”
袭人道:“这玉可是二爷的命根子,我哪敢不经心。每日早上戴,晚上摘,都是我经手。昨儿早上出门是我亲手戴上的,起更安歇才没见的。”
紫鹃又问:“昨儿宝二爷去的地方可不少,不定是哪处呢,你可问过跟着的人?”
袭人叹口气:“昨儿就问了,少不得央人再各处找去。我先回了,我们那位还没起呢。”
紫鹃回到房中,黛玉已是醒了,只是眼睛还肿着,少不得今儿不出门了。巳正摆饭,黛玉多喝了半碗粥,紫鹃心里高兴:“想是睡得好,胃口也好了,姑娘若是日日这么着,还愁身子不好么?”这本是紫鹃唠叨惯了的平常话,黛玉今日听了却心中一动,父亲向来注重饮食,只外祖母并不曾留心她吃睡,请医配药、送补药补品却是不吝的。
紫鹃收拾了自去吃饭,再回来却见黛玉一个人在翻箱倒柜,“姑娘要什么?怎的不叫人。”黛玉手下并不停:“吃饭就好好吃,我不想扰着你们。再说我也想看看这些旧物。”一时又说找着了,只见黛玉手中一个檀木雕花小匣子,打开看时,有寄名锁、金玉坠子、手圈项圈一类,想是黛玉小时的物件。
黛玉挑选了一番,拿了两样,问紫鹃:“这两条链子是不是一个样?”紫鹃一看是一个银琐片和一个白玉坠子,一色的绞银链子,紫鹃点头:“这链子倒是一色,连纹样也一样。”又笑道:“定是姑娘小时得人爱,得的物件多,只一气打了许多链子配呢。”黛玉解下两根链子,又摸出身上揣着的昨日做得的那个荷包。
“姑娘,荷包还是配丝绦吧,再打个别致的穗子。”
黛玉却道:“这荷包不配物件用。”黛玉说着已穿好了链子,紫鹃忙来收手尾。
等紫鹃把那些匣子、盒子、小箱子什么的归置好,黛玉已在桌前展了纸写字。黛玉将父亲叮咛的“有节、有常、有度、顺物、心定、风骨”一一写了,又横横竖竖的看,再写,再看。
午正紫鹃来问用不用点心,黛玉不用,只自己不好出门,便让春纤去上房打听老太太是否好些。一时春纤来回:“奴婢见了琥珀姐姐,老太太比昨日好些,今儿能喝粥了。奴婢说我们姑娘眼睛肿了,怕老太太担心,消了再来请安。”
黛玉看她一幅言犹未尽的神情,只好说:“我昨日是不让你传没来由的闲话,不是不让你说话。你有什么话,说吧。”春纤这才如释重负道:“宝二爷病了,偏二老爷和二太太一早去了宝二爷舅老爷王家,怡红院都乱了,早上二奶奶在那照应着,现二奶奶要忙府里的事,平儿姑娘替了她在那照应着。”
黛玉一急,纸上黑作一团,只得搁了笔,道:“宝玉病得怎样了?请了太医没?”春纤回道:“二奶奶一早已着人去请太医,只怕这会子太医已到了。二爷的奶嬷嬷说不烧也不痛,早上起来就呆了,让坐便坐,让睡便睡,不说笑,也不读书,怕是魇着了。”停了停,又犹豫道:“秋纹姐姐带了一帮小头子满园子在找宝二爷的玉。”她不敢说袭人昨天已来找过了。
黛玉起身往外走,又犹豫了一下,到了镜前,看到自己两只红眼,只好做罢,“紫鹃,你去一趟怡红院。”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快去快回。”回头又对春纤说:“我们这也找找,你快叫人去。仔细些。”黛玉坐回案前,却又没了心绪,自收了案上的字幅,想了想,又展开,找出“心定”那张久久地看着。
紫鹃果然快去快回,一进门见黛玉急急地站起来,忙道:“姑娘别急,太医正诊着呢。二老爷二太太得了二奶奶传话,已转回府了。依奴婢说,兴许是一时痰迷了,那年唬他姑娘要回南去,闹得天翻地覆的,不也即时就好了。”黛玉叹一口气:“怕是不同那一回,这回可是丢了玉。”紫鹃安慰道:“宝二爷这玉与旁人不同,就是谁捡着,又哪有胆子昧下,左不过这两日就送回了。姑娘放宽心,这会子正好睡个午觉。醒了说不得宝二爷就好了。”
黛玉揉揉眼睛,点了点头。几经辗转反侧终是有了一点睡意,朦朦胧胧中宝玉神采飞扬地来了,见了她,直看到人脸上来:“了不得,妹妹又哭了?”黛玉忙躲开他,他却不跟来,只道:“林妹妹,以后再也不用哭了。”黛玉不解,宝玉却又道:“妹妹,就此别过。”说着深深一揖。黛玉大恸,却哭不出眼泪,要再问他,却已不见人影,“宝玉——”这一叫就醒了。
起来梳洗了,黛玉自觉眼睛红肿不显了,又均了一点紫茉莉粉,便带着紫鹃往怡红院来,袭人忙忙地接了出来:“多谢林姑娘挂着。宝玉吃了药,才睡了。”黛玉又问:“太医怎么说?”袭人回道:“太医说许是气血两虚,心思郁结,故一时痰迷了,开了几副药先吃着。”
黛玉略放心,便往园中走动,不觉到了沁芳亭。从亭中看去,园子里依旧春色萌动,和自己前两日看到的一样,但自己的心境却不一样了,她还有一个父亲在天上看着她,虽然她此前不曾意识到,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忽见堤岸上一行人行色匆匆,原是探春带着丫头们从秋爽斋出来,黛玉下了桥与探春照面:“三妹妹要去看宝玉吗?”探春满面忧伤:“舅舅回京路上染了时疫,昨日殉了职,明日设灵堂。老爷太太要过府吊唁,本是宝玉跟去祭拜,只他如今病着,老爷让环儿替着,我只忧环儿行事莽撞,又怕他的丫头备下的衣物不妥帖,现正要过去预备预备。林姐姐可是瞧了宝玉过来的?”黛玉知她正事要紧,便不与她寒暄,自回潇湘馆。
及至晚间安歇,黛玉终是不免多思了一层:宝玉舅舅王子腾任九省都检点,官至一品,是朝里大员,也是府里除宫中娘娘外第一得意之人,现在这两个人几天内都相继离世,不能不诡异。宝玉说外头都说当今靖安帝素来宽厚孝顺,做皇子义正亲王时就有贤名。可是,去年中秋抄了的甄家,不也是宫里的甄太妃薨了,不几天甄家就革职查抄了。
黛玉只感一阵寒意,裹紧了红绫被子。脑子里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主意。那年父亲病重,奶母王嬷嬷随同黛玉回南,父亲去世后王嬷嬷因不惯京中北地节气,尤其不愿再回贾府上,许了她留在苏州儿子身边,又予了她养老钱;自父亲去世,原籍族中也早已没有了牵连。自己在京里,除了来作客的寥寥几个亲眷或世交人家的贵夫人,识得的只有这府里的主子、奴才,有朝一日这府里有事,自己竟无存身之处。黛玉一面悲从衷来,一面祷告神佛?护外祖母和舅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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