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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陌上笑打马,风华绝代美如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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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年后,在江南的白头苑,我找到消失已久的子初,虚弱地躺在榻上,拂过微隆的小腹,我与她聊起千里之外的那个我最思念的人:“……如果要说怀念什么的话,我最怀念全然不是和他同生共死的那些时刻,我最怀念的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年……”

    2015年4月24日,莫歌倩心脏病发猝死在片场。

    那时我正在拍一部电视剧,我演一个女警探,这是我最喜欢的角色。和我搭戏的是我的初恋张曦,正在拍的是一场婚礼,我和他的。之前已是很久未见,我以为我演这场戏会很困难,结果,穿着我特意定制的婚纱,胸前还别着一块特意定制的白玉胸针,披着及腰的头纱,手里拿着捧花,高贵典雅骄傲而绝美地站在他面前。十七岁时我做过这种少女梦,梦里就这样成为他的新娘,而在梦境成真那一刻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潜意识里觉得面前的应该是另外一张脸。这场戏里我不用对他说“我愿意”,神父宣誓到一半礼堂的楼上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就得提着婚纱往楼上狂奔,就在我狂奔之时,心脏病发。

    约翰说我被送到医院时心脏已经完全停止跳动,身为我主治医生的他亲自确认我死亡,不顾别人的阻拦握着我的手,伏在我的遗体旁痛哭,然后就感觉被一阵白光包围,他也失去了知觉,醒来后便是在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陌生年代。

    我来的那天,天正二十二年初,长安城大雪,古越在书房读书,看见白茫茫的天空上有一个光点划过,离他越来越近,他便出门去寻,于是在后院桃花林的雪地上看到了不醒人事的我。我穿着白色婚纱,睡在白色的雪里,白色的雪花飘落在我身上,这便是他见我的第一面。他用银色披风盖住我把我抱进房间,之后的三个月,他对我悉心照料为我遍寻名医,我却没一点动静,很多大夫都断定我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可他不愿放弃。

    回忆到这里,子初笑道:“你都不知道,那三个月呀,他几乎是对你寸步不离,日日夜夜地守着你,你都没有睁开眼看他一下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就对你痴迷成那个样子……我们那个时候就在想他是不是傻了呀……哈哈……还好那一年老夫人在宫里陪安贵妃养病,不然瞧见他那样准得气死……”

    子初说:“我们公子是栽在你手里了。你可是第一个让他爱上的女子,他这辈子就爱了你一个人啊……”

    他这辈子就爱了你一个人。

    这一句话就足够让我赔上这一生。

    古越治了我三个月,我终于醒了,那是长安城最漫长的雪季,我睁开眼的一瞬满城的桃花在冰天雪地里顷刻间绽放,神奇得不像话,因此伊人一度以为我是仙女下凡,而子初到现在还坚持我是妖女出世来祸害人间的。其实我既不是仙女也不是妖精,我就是一个俗人,大俗人。

    醒来,看见古越的第一眼,晕了……

    再次醒来,我对他犯花痴,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以为在拍古装剧,还一个劲地拉着他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新人夸他前途无量,嚷着要见导演,要重温剧本,他们都听不懂我说什么,子初对我猛翻白眼,古越温柔耐心地安抚我问我导演是什么剧本是什么。我慢慢明白自己穿越了!更加激动更加不知所措,大概了解始末和处境之后,我望着古越的帅脸想到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他们问我从哪来的,我说不知道,问我还有没有亲人,我说不知道,问我还记得什么,我说我只记得我叫莫歌倩,反正坚持装失忆,骗取他们同情心,古越把我收留在林府,林府的人待我以宾客之理,我从此过上了混吃混喝混住的生活。

    不用赶通告,不用应付媒体,不会被粉丝围追堵截,身体还很健康,我在林府扮演一名无家可归的弱女子,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林府后山桃花林前有一座向晚亭,在亭子里,他教我写这个朝代的字,教我读完了他书房里的书。我还在这里学会了弹琴,古越说我天赋异禀,而我只是恋上了他抚琴时微皱的眉。

    在这里醒来的一个月,我身体完全复原,天气开始转暖,雪融了,屋子里没有暖炉了,我换上春装了,一推开门听不到汽笛喧嚣,只有候燕还巢。古越带我出去逛街,子初非要跟着。

    拍了那么多古装戏,横店都快成我第二个家乡了,但是第一次走上这真正的长安大街之时,我还是对一切都充满新奇,一直在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子初看我像在看一个白痴,耳边有古越温和的声音,一声声答道“这是木犁”“那是陶竽”……我笑着转头看他,长安大街之上,青石墨柱,白壁红顶,我和他都披着银色披风,并肩而行……

    逛到晌午,我们走到长安城最热闹的九回街上,远远看见伊人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没有看见我们,走进了一家门口围满了人的医馆。子初说:“那家医馆前两天刚开的,伊人这几天老往那跑,也不为看病买药,回府了就整天傻笑……都说开这医馆的是一个怪人,嗯……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高高大大的,穿的衣服奇怪,说话也奇怪,听起来跟妖怪似的。她说今日把那大夫请到府里给你看看病,到时候你可别吓着了……”

    边听她说,我们三人边往医馆走着,我抬头望见医馆的匾额,上面写着“迷思游医馆”,古越说:“迷思游?这不像是医馆的名字啊?”而我呆滞地看着匾额右下角有一行小字,“imissyou”,流畅的英文写在古色古香的榆木牌匾上,这里没人能懂得。

    他是谁?他在想念谁?

    挤过人群走进去,伊人正从大堂旁的一间侧屋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旁,说着什么,微低着头对她笑,蓝色的眼睛一眨,伊人羞涩地低下了头,笑着躲闪他的目光。

    伊人看到我们,对他指了下我们,他转过头,望向我们的方向,然后和此刻的我一样,震惊,惊喜,呆滞,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蓝色双瞳瞬间湿润。

    “倩倩!你还活着!”那一日,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句英文在这古老都城响起。

    我21世纪的主治医生,在中国研究中医多年的医学天才,出生于美国纽约的世界首屈一指的心血科专家,也是我莫歌倩唯一的朋友——约翰·莱斯特,与我重逢在千年之前的长安城。

    那一日,所有人都看到他冲向我,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猛地将我拥进怀里。

    然后,古越当即一拳过去,将他推出好远:“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轻薄女子!”

    于是乎,两人从此结下梁子。

    再接着,子初冲过来将他一顿胖揍,还好没有拔剑。

    于是乎,这一揍就揍了好多年。

    那时候我太激动没有多想,和伊人一同拉开了他们,告诉他们约翰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化解了误会。我想和约翰单独聊聊,让他们先回府,三个人不情不愿地离开,古越看起来很不放心,频频回头看我和约翰,轻声叮嘱我:“那你……早些回来……”

    出门后,子初对古越说:“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歌倩姑娘她不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会有什么旧友?还是那么怪异的一个人……”

    古越望天一眼,若有所思,不说话。

    伊人还回头往医馆里瞧,低落地嗫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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