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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站在一间草棚底下的炉灶旁,正手操锅铲炒着菜。贺北淮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她脚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里加着干柴扇着风,而被好言相劝留下来用膳,以为自己能轻轻松松蹭顿饭结果还要洗菜切菜的柳大人,则手法生涩的拿着把菜刀,两鬓冒冷汗的切肉。
柳大人表示,想哭,想回家。
要知道,在柳大人前面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下过厨。毕竟,他向来接受的教育就是——
君子远庖厨。
这会儿到好,蹭顿饭,还把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搭了进去。关键后来他不想蹭了都不行,两尊煞神一者如同玩杂耍一样抛着菜刀上上下下,大有他敢踏出院门这一刀就会直接飞向他头的做派。另一者更是坦诚,简单又不失礼貌的跟柳大人阐述了一遍曾经他不想吃时月做的饭,紧接着就被时月毒翻了三次。
基于柳大人自认身板经不起时月下毒,只能哭着留下做客。
切了半天的肉,他没能按照时月的要求切成细丝,最后实在没办法,柳大人只好闭着眼睛一阵乱剁。时月幽幽瞥了他一眼,感叹道:“这高门世家长大的,果然是不同啊。柳大人的刀功,堪称集天地之造化,日月之灵气。”
柳予安停下来睁眼看了看,菜板上的肉溅得到处都是,有一部分被他剁得细碎,还剩一部分则完好无损。
柳大人尴尬的停下来:“你要的肉丝,我可能是切不了……”
时月翻白眼:“看出来了,你接着剁吧,剁完了煮一钵丸子汤也能吃。”
“那好。”
她都这么说了,柳大人继续闭着眼睛剁。时月和贺北淮互视一眼,都没忍住笑出声。
饭没做好,老曾便来敲响了院门。得到贺北淮的允许进入后,老曾急步走到草棚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老曾打眼一瞧自家主子在添柴,隔壁柳公在切肉,登时觉得时月简直是个神人。他愕然半晌,待得贺北淮云淡风轻的开口问他话,他才回过神道:“回主人,公主和三皇子都离开了。”
“嗯。”
“离开之前,两位在门外发生了冲突。”
“……”
少顷,饭菜出锅,老曾和三人一起把碗筷先摆在了凉亭的石桌上。眼看已是申时末,时月热情的招呼老曾道:“坐下一块儿吃吧。”
“奴不敢。”
“嗨,这有什么的,西厢的院门一关,就没有王公贵族,也没有贱民奴隶。大家都是食五谷的人,吃个饭还分什么主仆。”
“谢过姑娘,奴稍后会去用膳的。”
贺北淮开口道:“你坐吧,她说得对,在此处,无需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你如此站着,反倒使她不自在。”
老曾当即就要往凉亭外退。
柳予安知晓自己在这也会让老曾生怯,便也劝道:“我是客随主便。时姑娘和明秀都这般讲了,老曾再拒绝,就是驳斥他俩脸面了。”
“奴不敢!”
老曾弯腰曲背的扫视一圈三人,小心翼翼的在柳予安身旁坐了下来。他心中感慨万分,眼眶禁不住湿润道:“奴……谢过姑娘,谢过主人,谢过柳公。”
“吃顿饭说谢干啥,你天天给我送饭我还没郑重谢过你呢。”时月大大咧咧的递副碗筷给老曾:“你年长于我们几个小辈,这些年又有赖你照顾贺北淮这厮,实该我谢你。”
“姑娘这话,折煞老奴了。”
贺北淮一脸不幸福:“这厮??你是不是也该叫回师兄了?”
时月哼哼一声,不答他的话,反倒抱起饭盆,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贺北淮无可奈何的睨她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
咽了两三口饭下肚,时月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公主和三皇子在门口发生冲突?他俩是吵起来还是打起来了?”
其余三人:“……”
一男一女。
一公主一皇子。
怎么打?
你说说,他俩怎么打?!
贺北淮和柳予安双双无语的盯着时月,老曾忙不迭放下筷子应话道:“回姑娘,是公主骂了三皇子几句。”
“啧,这丫头真是不管不行,一个当妹妹的,还敢当街骂她哥?怎么骂的?”
老曾犹豫的看了眼贺北淮。
贺北淮没有抬头,时月道:“这西厢里是我做主,你但说无妨就是了。”
“……是。”
老曾见贺北淮不曾反驳,当真就把长乐骂商炀的话重复了一遍。时月听完,包着一嘴的饭震惊的眨巴眨巴眼,隔了好一阵儿,她才诧异道:“骂他小杂种?”
“是。”
“骂他乡野村夫?”
“是。”
“呵,撒泡尿照照自己?”
“……是。”
时月连连摇头,左边看一遭,贺北淮依然是那副咸鱼脸。右边看一遭,家风严谨的柳大人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头。她没有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屏退了老曾,时月方站起来,一边在凉亭里踱步消食,一边揉自己凸起的小肚子。
“怎么说呢,这小姑娘,要是在我手底下,我多半一天能按三顿饭来抽她,搞不好还得加顿夜宵。她这已经不是任性二字可以概括了,这个年纪,学好不易,学坏却只在弹指间,若不及时加以纠正,恐她将来剑走偏锋。”
柳予安沉思片刻,矮声道:“小公主是在先帝的宠爱下长大,陛下继位以后,也对她疼爱有加,导致公主的性情是骄纵跋扈了些。”
“她这可不止骄纵跋扈。”时月直言道:“主要还是笨。”
柳予安:“……”
“想我当年十五六岁,论起恣意跋扈,算得上江湖一把手。可我知道惹了仇家就把屎盆子往李二狗和我师尊的头上扣!”
柳予安:“????”
贺北淮:“……”真好意思说。
柳予安认真问:“你师尊没把你打死?”
时月摸着鼻头讪讪答:“他仙逝得早,管不了我。”
“那你师尊的棺材板按得住?”
“放心吧,盖死了,用的石棺,单那棺材盖就八百斤重,诈尸都掀不开。”
柳予安:“……”好孝顺的徒弟。
时月不愿再扯他们鬼谷那段不为人知的师徒关系,说回了正事道:“且不论这小公主骂三皇子拐着弯把自个儿也骂了进去,就说她今日亲自来府上拿麝香给我吃,我就觉着这姑娘不够聪慧。借刀杀人的手段那么多,她怎么非得把屎往自个儿脸上糊?”
柳予安捂着胃部,正想抗拒时月这一口一坨屎的说法,蓦地脸色一变,肃穆道:“公主拿麝香给你吃?”
“是啊。”
“你吃了?”
“是啊。”时月无所谓的耸耸肩。
柳予安沉默的打量着时月的腹部,随即急忙朝贺北淮道:“快,你快扶时姑娘回房躺着。女子有孕,服食麝香是大忌,会有滑胎出血之危,甚至有性命之虞,你赶紧再给时姑娘诊治一番,切勿耽搁了病情。”
边上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无动于衷。
柳予安急得上火:“你俩还愣着作甚,快回房去啊!”
时月辛苦的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槊城柳大人,坊间著名光棍儿,嘴里含着金汤匙的高富帅,位高权也重,是仅次于贺北淮以外,广大妙龄少女们做春梦的第二对象。可柳大人他一没娶妻,二未有子,对于妇人有身孕这件事,只从书上看到过相关描述,毫无实战经验,是以至今为止,他都以为贺北淮在夜宴那天晚上,张嘴胡说的一席话,乃是抱着真情实感……
怪他太天真。
真情实感……个鬼!
呵呵……
柳大人面无表情的听完了时月有孕这一说法的原因,一向没什么脾气的人猛的拍了桌子,勃然大怒道:“你们……你们怎么能拿此事开玩笑?!唬弄陛下是大罪,一旦被陛下知晓……”
贺北淮吃饱了撑的不行,一只手懒懒支着头问:“知晓了又如何?”
柳予安一噎,转了话锋:“今日公主带来麝香,假孕的事便迟早会败露,若被李相拿捏住,宗亲勋贵们能借机啃掉你的骨头!”
“那恐怕有点为难他们。”
“……好,就算你不在乎宗亲勋贵的动向,那时姑娘……时姑娘的名节也因此毁于一旦!你未明媒正娶,天下人却尽知她怀了你的孩子,你知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明秀,你怎能……怎能如此行事!”
“哎呀,别动气嘛。”时月摆出和事佬的姿态和稀泥:“关于生孩子这个事呢,早生晚生,反正我都是得给他生的。”
柳予安:“……”
柳予安呛得直咳。
时月又道:“名分嘛,也没那么重要,孩子是他的不就行了。世人戳我脊梁骨又打不过我,我怕什么。”
“你们……”柳予安左右指指两个人,怒不可遏的再度拍了桌:“你们简直是不知所谓!此事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说罢,柳大人负手就走。凉亭里剩下的二人组齐刷刷的把目光粘在那道气冲冲的身影上,默然良久,时月摸着下巴道:“气得不轻啊,都快丧失理智了。”
贺北淮:“嗯。”
“都是你的锅!”
“彼此彼此。”
“这要没半个月,消不了。”
“确实是消不了。”
时月眯了眯眼睛,满脸同情:“说好的文弱书生,没事儿他拿手拍什么桌子,这可是石头做的。他刚走那两步,我就见他袖子抖个不停呢,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肿了。”她没好气的看向她师兄:“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我抱不平,你给我一瓶治手伤的药,我给人家送府上去。”
贺北淮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拉着时月往屋里走:“天晚了,明日下朝我再拿给予安。”
“诶?哪里晚啊,这太阳还没下山呢。”
“你折腾大半日,该好生歇着,不宜再出门。”
时月一前一后的跟着贺北淮迈进门槛,手上一个用力,将他拽得趔趋半步。她走近寸许,站定在贺北淮跟前,两只手搭上他那劲瘦的腰间,一双碧瞳仔仔细细的把人盯着。两人几乎身子贴着身子,时月鼻息里皆是他一身的檀香气,言笑晏晏道:“怎么,醋了?”
贺北淮:“……”
“哎呀,连至交好友的醋,你也吃?”
贺北淮眼神游移:“非是吃予安的醋。你说话做事,素来过于随心,难免让他人误解。况且,这双碧瞳……”
总是天生含情带怯,试问,又有几个男子扛得住?
后面半句,当世权臣贺首辅自然不肯说出来的,他只是凉凉道:“你这些年欠下多少风流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啧,好酸。你这酸味儿,快把你身上的檀香味儿都盖住了。”她冲他眉开眼笑,继而搂住他的脖子,垫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还醋吗?世上可就你一人有此待遇。”
贺北淮:“……”
贺北淮红着耳尖强作正经,道:“你别……”
时月又在另一边的脸颊亲一口:“还醋吗?”
贺北淮:“……”
时月趁他不备,在他嘴唇上也轻轻啄了一下:“那这样呢?”
贺北淮僵直着不说话。
时月假装苦恼:“这都还去不掉你的醋味儿啊?看来,就只剩一个法子了。把那假孕,变成真孕,如何?”
贺首辅:“……”
贺首辅瞬间正气爆棚:“不醋。我坚信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是清白的。”
时月笑得整个人打颤:“可我看你的眼神不清白呢,我就想和你成亲生孩子,怎么办。”
“……家国大事当前,你……你千万克制点。”
时月委实没控制住,捂着肚子蹲下身,笑得飚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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