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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淮中肯的做出评价:“此种平地摔,适合普通的柔弱女子。假设,我没亲眼见过李二狗被你追着打,也没目睹过你徒手撕猛虎,那我还是有可能会相信的。”
时月依旧不声不响,甚至瘦削的双肩还微微颤栗起来,发出了细细的抽噎声。
贺北淮:“……”
贺北淮望了望天花板:“南涔,过了。摔一下就哭个没完的形象,尤为不适合你。这一招,你五岁时都不用了。”
时月眼一眨,一连串泪珠子就砸落在地面上。她不哭则已,当真一哭起来,贺北淮那咯噔个不停的心,刹那间就像被冰封,动弹不得,冰锥扎入骨髓。他低低叹了口气,认命的关上两扇门,走回时月跟前,蹲下身道:“我不走了。”
时月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在东夷时,你就让我睡地板。”
“……”怎么又开始翻旧账。
“到了这儿,你还是成日想着法子躲我。我十七岁那年,便同你说了,这辈子,我就想嫁给你,想与你成亲生子。这数年,世事多舛,生死难料,即便天机算尽,又岂能算得准明日福祸?你觉着我不矜持也好,举止轻浮也好,可我……可我就是想与你在一起呀。唯有如此,假使此生夙愿难圆,我……虽有遗憾,也不至于悔不当初。”
贺北淮静默片刻,轻轻捧起时月的脸,以指腹拭去了她的泪泽。
“没有。阿涔在我的心中,率真坦荡,世所无人及。”
“你骗人,你肯定没想过要娶我,所以,你怕对我负责!”
“不是,想过的,只是,未到时机。”
“那你怕与我有肌肤之亲!”
“毕竟,尚未明媒正娶。”
“但在别人看来,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实了!”
“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那若形势让你我有肌肤之亲,你当如何?”
贺北淮:“……”
贺北淮听到这里,已经觉得势头不大对了,他眉头跳了跳,问:“谁人有此能耐造势?”
“我。”
“……”
时月哼哼道:“我受伤了,眼下身心俱疲,你就说你今夜留不留下,给不给我包扎吧。”
“受伤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贺北淮拉耸下脸斥责一句,旋即走到靠墙的柜架边上,取了常备的药箱子。放于床上后,他便将时月扶坐起来,问:“伤在何处?如何伤的?”
“哦,你徒弟捅的。”时月略心虚的摸鼻尖儿。
贺北淮:“????”
贺北淮问:“谁捅的?”
“你徒弟。”
“就为了见血?”
“嗯那。”
贺北淮默了半刻,顶着为人师表的正经表情问:“你为何不选择捅商炀?”
时月:“……”
时月瞠目结舌:“我去?你徒弟知道你这么没人性吗?好歹也是你唯一的继承人,这他要是听见了,怕不得心碎一地。”
“无妨。他入了鬼谷,已是此生灾厄了。”
“……你把我们派门说得好像一水的人贩子,尽拐些好苗子来受苦受难。”
贺北淮没有否认。
时月睨他须臾,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对他,当真严厉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若再像当年教你那般,天下无望矣。”
“嘿,贺北淮,你这是骂我还是骂你自己呢?我要不是沉迷你的美色,至于活到今日才这点建树?早就扬名天下了好不好!”
“好。你最厉害。”贺北淮毫无诚意的敷衍过去,关切道:“你的伤到底在何处?”
“这呢。”时月大大咧咧的卷起裤腿,露出了雪白肌肤上一条深深的刀痕。
贺北淮:“……”
贺北淮骤然安静了半刻,然后,他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凉了下来,幽幽问:“你再说一次,谁捅的?”
“……你徒弟。”
贺北淮眯了眼,站起来就走。
时月朗声问:“你去哪?你不给我包扎啦?”
他打开门回:“你自己包扎。我……趁夜去和三皇子聊一聊国家大事。”
“贺北淮你给我回来,你就是怕和我有肌肤之亲!无法正视自己欲望的君子都不是好奸臣!你听到没有!”
诚然。
贺大人他听到了。
可他就算听到,也会假装没听到。倘使时月伤在别处,那他还能心无旁骛的为她包扎。但她眼下受伤的地方,实话实说,颇为微妙。他倒不怕自己控制不住欲望,可他怕时月控制不住欲望。
基于这个念头,贺大人跑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风驰电掣,不消眨眼,院子里就没了人影。时月一场戏演到头都是白搭,咬牙切齿的暗骂贺北淮好几句,又随意在伤口上洒了金创药,胡乱包扎起来,倒头就沉沉睡去。
这一宿,贺大人当真没有回转。他说去找三皇子谈国事,半个字都不掺假。
彼时,商炀刚刚睡下,梦还没能做得踏实,正觉今夜格外的寒凉,冷不丁就听见窗外有个声音低低的问:“睡了吗?”
商炀大惊,翻身抓起自己的剑就冲向窗边,推开窗户刚要拔剑砍人,一抬眼就对上了贺北淮那双沉如深渊般的眸子。三皇子商炀怔了怔,揉着眼睛问了第一个重要问题:“先生……如何进来的?商炀未听到叫门声。”
贺北淮凉悠悠的看一眼他,继而凉悠悠的睇了一眼墙头。
商炀顿悟,严肃的问了第二个重要问题:“先生深夜前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嗯。”贺北淮应了一声,随即也不经主人的同意,负手行至房门正前方,轻飘飘一推,门闩就从里面断成两截,掉在了地上。
商炀:“……”
商炀心里有点慌。
先生他这是怎么了?为何感觉今晚怪怪的?仿佛他是来要自己的项上人头?
商炀这诚实孩子还在琢磨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另一边贺北淮扫视着屋内,启齿道:“睡下了?”
“是。”商炀放了剑,恭恭敬敬行至贺北淮身边,做了一辑道:“不知先生现下过府,有何要事?”
“还困吗?”
“困……”刚脱口一个字,商炀乍见贺北淮眼神里飘出一丝相当可怕的光,急忙改了口:“困……是不困了,先生无需有所顾及,但说无妨。”
“好,坐吧。我来此处,倒是无甚要事,单是想听听你对如今天下局势的看法。”
“……看、看法?”商炀睁大了眼。
贺北淮淡然颔首。
商炀又茫然的觑觑外间天色,确定现在已是将近子时。其余时候撇开不说,他和贺北淮在人前是没多少往来的。但素来贺北淮与他交谈,只要是涉及三国的局势、北燕的内政,那三四个时辰决计少不了。
商炀沉默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的确认了一句:“天下局势?”
贺北淮:“是,天下局势。”
“……”
好的。
三皇子明白了。
他肯定是哪里做错了,才会惹得他家先生不惜翻了一面墙来和他半夜聊局势。
错了,不打紧。
最打紧的是,三皇子他也不晓得是哪里错了,这才是最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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