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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是你在韩将军的位置上,可有良策拿下南越边城?”
商炀闻言,细细思量一通,经久才摇头:“学生才疏学浅,战场上的经验比不得阿姊。阿姊尚且无法做到,我……一时也想不到计策。”
贺北淮没有吭声。
此时窗框外已是蒙蒙亮,桌上的一壶茶水早已凉透。他转动了会儿杯盏,道:“那依你之见,朝堂中可有人能平定边关?”
“论兵者诡道,天下恐无人能出先生之右。”
“那如你所说,我要取南越,尚欠什么?”
商炀想了想,敛低眼眸道:“兵权。”
“兵权从何而来。”
“先生……”
“想得到吗?”
商炀想得到,但他不敢说破。他怕一旦说破,会给待他如亲手足的韩将军,带去毁灭性的后果。
久等不来他的言语,贺北淮慢条斯理的说:“别国局势,你可分析得头头是道。与己相关,则讳莫如深。优柔寡断,是历来为君者最忌之事。”
“先生,我是先帝庶出,没有……”
贺北淮不等他说完,起身道:“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巨浪成于微澜之间。诸事非一朝一夕,诸事,且争一朝一夕,记住了吗?”
“……学生受教。”商炀郑重的躬身行礼。
“你要仔细思量的,是你要为这世道做些什么。你从底层而来,见过底层的民生,非世家大族子弟可比。若图改变,从何图之,有无撕开这混沌的勇气和毅力。此一点,若你想不明白,今后,也无需再以先生相称。”
商炀脊背一僵,良久没有应话。及至贺北淮快走到门边时,商炀忽然问:“先生,学生有事不明,想请教。”
“你说罢。”
商炀直起身子,看向前方那道逆着光的挺拔身影,神色极为凝肃道:“先生选择我,是因我来自底层的经历和身份吗?”
看似简单的一问,实则是在剖析贺北淮的最终目的。当年大晋纷乱,各路诸侯起兵,到得今日,坐拥权力者,无外乎世家大族,北燕如此,南越亦如此。这些世家之中,不乏有才干有能力之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世家支持,获得天下士族归心,能更好的稳定住当世局面。可一旦……
贺北淮选择辅佐一个寒门后代,还是村头寡妇所生,那他想做的,是要把所有既定的规则撕扯碾碎,包括阶级,包括贵贱,包括世俗的种种禁锢和枷锁。
这条路,不止荆棘,那将是血肉铺成。
商炀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一字决断。他甚至希冀于贺北淮能如往常那般,用模棱两可的说辞来作掩饰。
可是……
这一次,贺北淮没有回避。他只有一字,坚定且坦荡:“是。”
商炀十指一蜷,一时半会儿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贺北淮继续举步,云淡风轻的道:“所以,此路艰辛,三皇子理应尽早做决断。”
商炀下意识的跟上,又问:“先生既有此意,为何……为何……”
贺北淮稍微侧首:“为何什么?”
“为何先生不肯正式收我入门下?”
贺北淮顿了顿,负手出门:“待你有朝一日下定决心能杀我,便可喊我一声——师尊。”
商炀:“?”
商炀:“……”
年轻无辜的三皇子眨了眨眼睛,又不可置信的用手掏了掏耳朵。这个派门……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为什么一个要当人师尊的,叫徒弟心存弑师之意。一个要当人师叔的,就拿匕首叫他捅自个儿一刀。
鬼谷纵横家,到底还能不能进了……
留下懵懂的少年独自深思,贺北淮出门就找了个路边摊,点了份清粥加馒头,悠闲的用过了早膳。末了,他往校事卫里走了一趟,赶在巳时之前,带着一队校事,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少府萧颏的家中。
他前一刻还是匡正天下的鬼谷掌令,后一刻就端出了十足的奸臣派头。整个槊城的百姓都晓得校事卫是个什么地方,自打建立之初,不管是平民还是达官显贵,但凡进去,基本上就断绝了生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非是进去就死,而是校事卫里那种类繁多花样百出的刑罚手段。
绝大多数知道自己即将进校事卫的人,多半会有两种想法。第一种是在没进去之前,下定决心不能轻易受死,还得挣扎。
第二种便是在进去之后,一心想着快些求死,绝不挣扎。
久而久之,北燕上下,一听校事卫这三个字就习惯性腿软。只要校事卫出街,满城风声鹤唳,几近无人。
贺北淮就是在绝对安静的街景里,一路骑马来到了萧府门前。有校事上前叫门的空隙,街头巷角便钻出了少许大胆的百姓,探着脑袋东张西望。
“那不是少府萧大人家中吗?他也得罪了贺北淮这狗贼?”
“嘘!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万一被校事抓到,你全家都等着脱层皮吧!”
“你们看,首辅拎着的,是不是茶壶?完了,萧家今日,要灭门了。”
“别看了别看了,血光之灾有什么好看的?赶紧都回去,把门窗关好,仔细待会儿那惨叫让你们半夜做噩梦!”
四处悉悉嗦嗦,贺北淮置若罔闻。一名校事在门口叫了好几遍“萧大人开门首辅来找你泡茶了”,那萧府的两扇大门,都如故关得严严实实。校事回首请示了贺北淮,得到贺北淮应允后,十来个校事立于墙下,齐齐轻身一跃,进了萧府。不多时,内中便传来了凄厉的喊叫。
萧颏连滚带爬的开门冲了出来,跪倒在贺北淮的马前,一边磕头,一边哭道:“首辅大人,首辅大人!昨日是下官冲动,下官不该在圣上面前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下官吧!下官今后必将谨言慎行,今日就禀明陛下辞官回乡,首辅大人看在我家中尚有七十老母三岁小儿,求您开恩啊!”
贺北淮未置一词,面上噙着浅浅笑意,下马亲自把人搀了起来,而后方道:“萧大人说的哪里话。你正言直谏,何来冲动一说。你看,这壶茶,我已经带来了,萧大人可有兴致尝一尝?”
萧颏不想尝。他眼风四顾,还没见到来施救的人,为了拖延时间,他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诚惶诚恐道:“首辅大人屈尊到此,下官不敢推诿。”
“那……萧大人请?”
萧颏哭丧起脸:“首辅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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