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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首辅不可以 > 第五十章 在座诸位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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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开始的几场奴隶打斗,结束得非常快。场下的奴隶几乎不会任何武学基础,凭的都是一身蛮劲分出胜负。兴许他们都是被主子强塞进来,也了解对手是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胜者都没对输家下死手。场面虽然鲜血横流,到底人被抬走时,还是留有一口气的。依着时月的观察,那些皮肉伤将养个十天半月,便会好转。

    及至第四场过后,上场之人成了懂武学的练家子,一出来就伤了条人命。

    满堂皆是喝彩,芸芸众生,无一者关切倒下之人的生死。甚至有人扔下一把剑去,起哄胜者杀了输家。

    时月和商炀心情沉重的看着这一幕,见胜者捡起地上的剑,缓缓拔剑出鞘。商炀额头上青筋暴起,想要站起来,时月故技重施的拽住他,问:“想去救人?”

    “是。”商炀斩钉截铁。

    “凭你一己之力?”

    商炀:“……”

    时月慢声道:“你认识这场内的人吗?”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都是些狗官奸商。”

    “那他们……认识你吗?”

    商炀蹙眉睨向时月:“你在明知故问。”

    “那你何必明知故犯?”

    商炀默了默,咬唇看着那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剑锋,狠狠刺入了失败者的喉咙。艳丽的血溅洒出来,仿佛是一根引线,将人群的兴致猛的推向最高处。

    荒谬至极,残忍至极。

    商炀别过头去,不忍目睹。时月则语气凉薄的对他道:“躲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是小孩子了吗?都见过战场上的血流漂杵,何惧这里的一具死尸?”

    “这不同!”商炀用力拂开时月的手,怒道:“军中将士,在战场上献出生命,是为保护身后万千子民,是要捍卫一国之存续,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在此草菅人命,纵情取乐。”

    “他们为何能纵情取乐?”

    商炀一噎,登时说不出话来。

    为何?

    因为他的父亲建立了北燕这个新政权,却为拉拢世家保留着大晋最不可容忍的习俗。因为他的兄长身在帝位却无作为,让如今的世家和新贵斗得势同水火,两派既无暇约束斗奴场这种地下生意,乃至朝中不少势力还会在暗中操控斗奴场,以此获取更大的利益,当作争斗的本钱。

    或许……

    贺北淮就是其中一人。

    归根结底,是政权的基石不稳,是这个朝代自身的腐朽。

    时月见商炀一脸凝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后续的三场,场场都以人命结束。到得最末之时,场主带出了东夷的“奴隶”。

    那是一家三口,其中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天真又乖巧。他还不知身处何种险境,拉着他母亲的手,好奇的探望周围。看见旁边一身鲜血的获胜者,还友好的称那人大叔。

    他的母亲将他抱紧在怀里,男人奋不顾身的挡在母子二人跟前。观战席上原本有人在窃窃私语,斥责场主怎么连女人和孩子都拉了上来,一听场主说这是东夷人,他们又迅速变成了看热闹的嘴脸。

    东夷近些年虽不曾和北燕正面开战过,但在十几二十年前,双方为了争夺天下,也不是没发生过战事。对于北燕人来说,东夷人没有南越人那般可恨,却也绝对得不到他们的同情。

    随着场主的退出,这场不公平的争斗正式开始。

    获胜者一如在逗玩指掌上的老鼠,轻而易举的占尽上风。东夷男人狼狈的和他拼命,为了保护妻子孩子被打得口吐血沫。

    小孩吓得汪汪大哭,不停尖叫着“爹爹”。观战席上的人却是在笑,在鼓掌。女人一边护着孩子躲闪,一边撕心裂肺的吼:“谁来救救我们?求你们给一条生路吧,求你们放了我们!”

    没有人理会。

    很快,东夷男人被获胜者扼住脖子,凌空提了起来。伴着一声清脆的骨头响,这男人头颅一歪,再无生息的被丢弃地上。

    时月收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她在回想着贺北淮的话,她在劝自己是鬼谷的地首,不能像早年一样,感情用事。商炀亦是浑身轻颤,汹涌的愤怒即将吞噬他权衡利弊的考量。

    获胜者得意的绕场一圈,继而走向了母子二人。女人惊恐的抱着孩子后退,孩子在她肩头哭得泣不成声。商炀终是忍无可忍,赫然要起身。

    这一次,时月没有拽他,而是单手按在了他的肩头。商炀顿觉有股巨大的力道压制着自己,让他动弹不得。他惊讶的瞥向时月,不及疑惑她竟有此等内力,只从齿缝中溢出了一句话:“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你也是东夷人,怎忍看自己的同族陷入如此境地?!”

    时月不动声色,睨了眼商炀,迅速点了他的穴道。

    商炀薄怒道:“你做什么?!”

    时月解开披风的系带,幽幽问:“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商炀记起贺北淮的交代,低声道:“防止你闹事。”

    “从今往后,他的叮嘱,你要记得尽量做到。”

    “可若他错了呢?!”

    时月再看了商炀一遭,脱下披风,放进他手里:“少年,你还年轻,不知道那个人,向来是算无遗策的。若他有朝一日当真错了……”

    “如何?”

    “那就要恭喜你,已经成长到可以揪出他的错处了,在这一点上,你比我强。但,不会是现在。”

    商炀目睹时月站起来,心里一下慌起来,紧张道:“你做什么?”

    时月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扫视了一圈哄闹的人群,一双碧瞳里,既有同情,更多的,却是鄙夷。

    她同情他们的麻木不仁,鄙夷他们凌驾于人命之上的取乐。

    时月慢声说:“今日,你身在此处,就要把此处的光景牢牢记得。记清楚,这世上有多少妖魔在横行。记清楚,你此刻的初心。记清楚,你为何救不了他们。更要记清楚……”

    “什么?”

    “我是如何光辉伟岸风头无两的让这些妖魔跪拜!”

    商炀:“……”

    获胜者的一只手将要抓上女人肩头的小孩,倏然,他的臂膀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他踉跄了两步,与那东夷女人和孩子拉开了距离。

    斗奴场内安静下来,唯有女人粗重的喘息和孩子细细的哭声。变化只发生在一眨眼,所有人都看见观战席上跃下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一袭浅青衣裳,衣角处绣着水纹,无风自动,宛如泛起的碧波轻轻荡漾。她横身挡在女人和孩子跟前,双手负在身后,洒脱且恣意。墙面上的烛火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那不同于常人的眸色,平添了数分妖冶和风情。

    正当诸多男人都在感叹她的长相,她却无比狂妄的撂出了一句话——

    “今夜逢诸位兴致高涨的要杀这对东夷母子,在下身为东夷人,免不了想出来踢个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请你们努力憋着。若实在憋不住……”时月的眼光睥睨全场,足下稍一用力,地面便裂出一条细缝来:“垃圾们,齐上吧!”

    宫内,凤阳阁。

    长乐的寝殿中,氛围显得死气沉沉。已是亥时二刻,整个凤阳阁仍旧灯火明亮,不断有宫人端着?人的血水从寝殿内进出。一扇屏风之隔,外头有太医们聚在一起焦头烂额的商量,里面则是贺北淮一人独坐在凤榻边上。

    凤榻有粉色的纱帘遮挡,隐约透出个瘦小的人形,隔三差五,还会传出剧烈的咳嗽声。长乐倏然掀开帘子,止不住的往地面的盆里咳出好几口血。侍奉的小宫女见状,赶紧上前给长乐拍背,用干净的绢帕擦掉她嘴边的血迹。长乐咳完,又躺回枕上,消停片刻,虚弱的喊道:“太师,太师……”

    贺北淮垂低着眼睑,轻声回应:“嗯。”

    “你不要走……你不要再生长乐的气了,长乐知错了,太师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贺北淮不置可否:“公主安心休养。”

    得了他这话,长乐似是当真放了心,呼吸也平顺起来,像是睡着了。小宫女换完盆子里的水回转,抹着眼泪对贺北淮行礼:“启禀首辅,太医令及一干太医商议过后,未能判断出公主所患何病,让奴婢来请示首辅,是否需要即刻禀明陛下,往坊间寻奇人为公主医治。”

    贺北淮默了默,矮声道:“让他们散了。”

    “是。”

    “柳公到后,直接引他来寝殿。”

    “是。”

    小宫女依言去遣散太医,又在宫门口侯了好一阵儿,才翘首盼来了柳予安。柳予安也是压根儿摸不着头脑,今晚他正要睡下,宫人便急匆匆来了府上,说是公主病重,请他入宫看诊。

    柳予安当时就大脸一懵。让他从政他尚可,让他养蜂采蜜他也行,独独这医术……

    他就不记得他是啥时候还干过行医看诊这种事。他起初以为是宫人病急乱投医,正想诚谏陛下去问问隔壁的贺北淮,就听宫人回复,首辅他老人家早就在凤阳阁了,且就是他派人来传柳予安的。

    好嘛,柳予安一听,顷刻心知肚明,贺北淮这厮估计又挖了坑在等他。他随着宫人马不停蹄的到了凤阳阁,还被小宫女拉着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进了寝殿。柳大人这厢还没平顺呼吸,贺北淮就闲庭信步的从屏风后绕出来,十分嫌弃的瞅了他一眼,说:“素日里叫你多打打养身拳,你这才走动了几步,就喘成这样?”

    柳大人:“……”

    柳大人气不打一处来:“贺北淮……呼呼……你……呼呼……”

    贺北淮:“……”

    贺北淮拉住他,懒得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人都到了,就莫要闲话了。公主已经吐了不少血,你医术了得,且去看看公主染了什么病。”

    柳大人:“?”

    柳大人胡乱擦汗:“不是,我……我何时……”

    贺北淮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入了内殿,先命宫女和太监们退下,附在柳予安耳边低语的同时,他就往柳予安的手里塞了一个物事。柳予安下意识的藏进袖口,趁着这片刻,总算匀过了气。他一言不发的睇着贺北淮,待得贺北淮坐回先前的位置上,柳予安行至榻前,规规矩矩的行了跪拜之礼。

    “臣柳予安,见过公主。”

    长乐没有声息。

    柳予安等了一等,再叩首道:“听闻公主凤体抱恙,臣冒昧为公主诊治,还请公主见谅。”

    说完,柳予安方起身,缓缓掀开纱帘,弯腰取出贺北淮递给他的东西。

    贺北淮定定坐在一旁,听见窗框极小声的发出了一声响动,他若无其事的抬了抬眸,旋即又收回了视线。

    隔了好一会儿。

    柳予安满头是汗的站直身体,后退半步面朝贺北淮,右手的两指间拿捏着一根足有指头那么长的银针。贺北淮以绢帕将银针包好,妥帖收起来。柳予安看看他,又看看还在昏睡中的长乐,难得生出怒意道:“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贺北淮摇摇头,柳予安瞬间会意,不再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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