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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首辅不可以 > 第八十七章 比比谁跑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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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吗?”

    暗室里的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时月。时月毫无反应。那根针刺入她的百会穴后,她整个人便犹如一潭死水,好似五感封闭,不起涟漪,连表情都是木然的。

    “醉生梦死”一刻未散,加之时月受了伤,心神又受创,不应该只是这般的作态。面具男子仔细扫量着时月,继而后退少许,沉吟片刻,倏尔笑了。

    “淮山三徒,当真无一者庸才。”

    “……”

    宋衍和陈书表情复杂地看着面具男人。

    “此时你倒是还有心情吹捧他们一句。”

    面具男子不急不躁,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她知我们在找她的弱点,击垮她的心智,她在刻意隐藏。”

    “可突破吗?”宋衍问道。

    面具男子又看了眼时月的两手。她的手被铁链束缚在机关凳的扶手上,以出掌的姿势指节都伸得笔直,掌心对着掌心,看上去有些怪异。面具男子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快了。”

    “何意。”

    “她虽脸上没有表情,但想来此际,心中的恐惧已然现了形。我等只需静待,自能等到她崩溃之时。”

    宋衍和陈书面面相觑,见面具男子甚有把握,便没再追问。

    事实上,这话半点没错。时月正于幻境里遭受折磨,她唯一惧怕之事反复上演,一次又一次将她于绝望中炙烤灼烧,饶是心智坚定如她,也在第无数次看见贺北淮身死的场景后,喉咙里充斥出一股铁锈味来。

    痛……

    太痛了。

    比死的是她还痛。

    时月经受不住,浑身都开始轻颤之际,倏然,听闻一声机关门开启的巨响。紧接而来,便是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贺北淮……贺北淮杀来了!”

    一个“杀”字,震得时月灵台都清明了些。

    暗室里的三个人也愕然看向提剑冲进来的年轻人,那人着一身黑衣,剑锋染血,自己身上也有两三个血窟窿,每走两步就要踉跄一下。

    “怎会来得如此之快?”宋衍一说完,就想到什么,看了眼陈书。

    陈书也反应过来是自己中了计,还没来得及开脱,那面具男子就啐了句:“愚蠢至极!他此番来,必为救出时月,我们……”

    提剑的年轻人赶紧打断:“没有,他说地首任我们处置,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杀人。”

    面具男子:“……”

    宋衍:“……”

    陈书:“……”

    本来半昏半醒但被这一句彻底吓醒的时月:“……”

    好狂。

    狂得暗室里的每个人都在心惊胆战。

    宋衍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四司的脸面说:“交手多年,仅仅局限在彼此设局。天首既然赏光来了,我们蛰伏许久,不如就趁此机会,看看他到底能为如何?我等联手……”

    面具男子立刻拒绝:“要上尔等自便,我告辞。”

    话说完,他慌得拔脚就要走,然而下一刻,肩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握住。

    “告什么辞?这位朋友,不如留下,叙叙旧吧。”

    这是一个自带三分压迫感的女音。

    突然炸起,惊得鬼谷四司后背生凉。四人齐齐回头,恰好就见时月站着,那脚上捆绑的晃金索不知为何已经断开。她手上还缠着铁链,但铁链的另一头却早已被她生生扯断,没有连接机关凳。她胸口上的血色如黄泉道的彼岸花,暗红得刺目。她倏然睁眼,一双碧瞳,在烛光之中,宛如潜伏的狼,要将猎物通通吞下。

    “说说吧,你又是什么人?”

    时月盯着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

    其余的鬼谷四司:“……”

    这他娘到底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活生生挣开这铁链?贺北淮是打小给这货灌的十全大补汤吗?

    面具男子表面不动声色,身姿依旧板正,丝毫不显退意。

    眼下是前有虎后有狼,宋衍和陈书也在各自思考胜算有几成,四打二,他们确实不一定落下风。毕竟,贺北淮和时月都有伤在身。想到这一点,宋衍和陈书的气势都更足了些。

    情势胶着下,只听那面具男子压低嗓子,咯咯笑起来。

    “东夷一别,女君的心计,又见增长了。”

    时月眉头一皱:“白虎司?不对,你不是白虎司。白虎司死,是我亲自验明的正身,你究竟是谁?让我看看,你这面具下,是人是鬼!”

    话音甫落,时月率先出招。她掌风凌厉,气劲磅礴,夹杂着摧枯拉朽之势。仅这一招,就让宋衍和陈书心下愕然。两人对视一眼,眸光皆是凝重。

    李誉刺伤时月那一刀,是他们都看着的。伤重之人,哪怕是武学根基再深厚,也断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恢复到这种地步。唯一的可能便是……

    时月和李誉都在算计他们。

    怎么可能……

    时月是何时布下的这一局?李家覆灭,李誉又为何还肯襄助时月?

    千头万绪便是四司一时间也无法理清,他们唯一清楚的是,时月捉住他们了。最初身份暴露的只有陈书,而如今,其余三人,皆现于青天白日下。更麻烦的是,以时月之智,若她一直在假装,只怕四司的目的,她已猜透了一半。

    既是如此,那就得舍命相搏。

    两人眼神一沉,有了决断。而另一边面具男子身形如鬼魅,又似对时月的招数无比熟悉,时月每一招击出,他都能巧妙的避过。越是战下去,时月便越是心惊肉跳。

    这个人……

    对她太过了解,能预判她的虚实招数,甚至,能测度她的心思。在她假装封闭五感,实则深陷幻境时,也只有此人能够看穿。就好像……他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观察了时月很多年。且他言语之间提到东夷……

    到底是谁?

    是东夷被她整合的旧部之人,还是……

    更熟悉她的那四位叔叔之一?

    时月的思绪一刻不停,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出手也愈发的狠戾。她想迅速揭下那人的面具,可那人脚步腾挪间,竟是让时月连他的衣袂都碰不到。

    “你心急了。”

    他的言语里带着讽刺的笑意。时月不吭声,执着于进攻。宋衍、陈书以及提剑的年轻人见局势发展至此,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只要有这面具男子牵制时月,他们便有不小的胜算。

    一念至此,三人正要一起攻上,忽见那面具男子借时月的拳劲后退一步,飘出了暗室去。

    宋衍:“???”

    陈书:“……”

    提剑的年轻人:“……”

    时月赶紧追到廊道上,那人竟已消失无踪。

    “他还真告辞了。”

    时月心头一阵焦躁,望了望空荡荡的廊道,烦闷之情溢于言表。末了,她又转头回来看向暗室里的三人。

    “先别逼逼,容我问个话,你们答。”

    三人:“……”

    “那厮是谁?白虎司已死,他绝不是过去的白虎司,且他对我熟悉,他是我东夷哪一位故人?”

    宋衍的嘴唇动了动。

    陈书则道:“无可奉告。”

    “好。”时月默了默,旋即,一脸的烦闷被杀气腾腾取代,她眯起碧瞳,闷声如雷:“既如此,那就话不多说,纳命吧!”

    ……

    千竹林里,雾气之中,有院落傍山泉而建,前朝的最后一位天子,便自缢于此地。民间说这片林子不祥,便鲜少有人入内,窥得这精致奢华的天家别院。

    一间楼阁建在温泉水上。那泉水半刻不歇地蒸腾翻滚,声色清脆得宛如乐师手里的编磬。窗外扬着翠竹的香气,萦绕白烟屡屡,本该是世外美景,但屋里的人却无心欣赏。

    李誉呆呆地坐在床畔,商炀则焦躁的来回走动。房门未锁,但两人都没外出。

    过了一阵儿,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栗。商炀脸色乍变,当即就要往外冲。

    “别去。”李誉木讷的开了口。

    商炀刚走到门边,两手想要推门,生生刹住了脚步。

    “你去了,打乱计划。”

    商炀听他这么说,更是火大,三步作俩冲到李誉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李誉比商炀小两岁,又不像商炀在军中历练过,体型比不上商炀,个子也比商炀矮半头,被他这么拎着站起来,显得颇是弱小。他神情颓然,双目无神,看也不看商炀,不作任何挣扎,就这么踮着脚任由他抓着。

    商炀看着这幅模样的李誉,满腔的怒火像是发泄不出来,倒烧得自己五脏都疼。

    “你既认时月为师,便该知晓她的为人,为何要受四司利用!她如今身陷囹圄,若因你那一刀,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便是弑师的罪人!你的良心能安吗?”

    李誉晃了晃神,麻木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商炀。

    “良心……在这个世道,谈什么良心?”

    “你一朝陷入黑暗,便举目皆黑吗?乱的是这个世道,与你的心眼何干!李相一生为民,虽受人情所累,卷进了朝廷党争,但他从不因此藏污纳垢,你是李家唯一的后人,更该继承李家的风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李誉,你为何能活下来,你自己不清楚吗!”

    李誉抿了抿唇。

    商炀重重推开他,李誉便踉跄一步,跌坐回床上。

    商炀道:“是李相请求时月收你为徒,她一个局外之人,才会插手北燕内政,冒死救了你!她明知你活着会憎恶首辅,却还是没有因此无视你的生死。你谁都可以恨,唯独时月,你没道理恨她!她若今日在此地有任何闪失,你自伤千百刀,都赎不尽你的罪过!”

    李誉没有辩解。此时此刻,任何罪名,对他来说,都已经无足轻重。

    商炀放心不下时月,正要外出时,房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两个少年诧异望去之际,就见时月捂着胸口,匆匆忙忙地迈着箭步走进来。

    “卧槽,快跟我走,再晚半步都来不及了。”

    商炀忙问:“四司发现你逃走了?还是他们发现你一直在演戏了?”

    “不是。”时月一手抓一个,不做片刻停留,拔腿就往外跑。边跑她边解释道:“贺北淮杀上门来了。”

    商炀一喜:“这是好事啊?首辅来了,不正好将四司一网打尽?我们跑什么?”

    李誉则是目光一冷,浓浓恨意倾泻而出。他狠狠甩开了时月的手,转头就要回去找贺北淮报仇。

    诚然,时月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第二次拽起李誉,这回还拽得紧实了些,也不顾李誉恨不得钉在原地的步子,像拖鸡崽一般,拉着两个少年撒开腿奔出别院。

    “不瞒你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那厮毫无差别的把我和四司一块儿打了顿。”

    商炀:“???”

    李誉:“……”

    商炀:“这……这是为何啊?”

    时月叹气:“你就是不了解贺北淮那个人,他呢,总是克制压抑自己,情绪从不外泄。我早几年就跟他说过,他这么憋着,迟早得憋坏。”

    说话间,时月一手捞一个,带着两人翻过院墙,跳到了院落外的竹林里。刚喘一口气,她生拉硬拽着俩娃,又开始没命地跑。

    “这种人啊,他一旦爆发,那就极其可怕。这段时间估摸他心中也是烦闷,就想找人出出气。他杀进暗室那阵儿吧,我正和三个死鬼缠斗来着……”

    “然后呢?”商炀不耻下问。

    时月:“然后,他本来就知道这是我以自身为饵挖的坑,又看见我受了伤还在打……”

    商炀:“……”

    商炀冷不丁的就想起了那晚火烧斗奴场,贺北淮知晓时月动武后,那黑得堪比锅底灰的脸。

    他今天能动手揍时月,那万一晓得了自个儿也是时月的帮凶……

    有那么一瞬间,商炀觉得……

    不靠谱如时月,但撒腿跑这个决定,她绝对是做对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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