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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将来时月长大了,不愿跟他当个闲云野鹤,有了别的心仪之人,他就以兄长的身份,给时月寻个稳妥的婆家。
可后来,找贺北淮武决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渐渐发现,时月那张嘴,真真是个拉仇恨的利器。她能一边嗑着瓜子儿旁观,一边用言语刺激到贺北淮的对手几欲吐血。是以,不止一个人战败后指着时月的脸说过——
老子要把你那张破嘴撕烂。
诚然,有贺北淮在,说这话的人通常没捞到什么好下场。但,也有那么极少数的个例……
譬如,当年的沈映。
沈映那时也是被时月嘴过的,并且用眼神表示他深深地记下了这个仇。他不比那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到底是当世绝顶的高手,贺北淮还真怕哪天他万一不在,时月会被沈映撕成个咧嘴娃娃。
于是,贺北淮思考了一两日,语重心长的对扒拉在自己腿上的小师妹说:“南涔,师兄教你习武,如何?”
九岁的南涔眨巴眨巴眼,问:“你不爱我了吗?你是嫌人家累赘,要把人家嫁了吗?”
贺北淮:“……”
为什么他养出来的孩子在其他方面都天真无邪,偏偏在感情这件事上这么早熟啊!
贺北淮完全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差错,默了默,道:“让你自保而已。”
“你果然不爱我了,你要把我嫁了。”
贺北淮:“……”
南涔说演就演,半点都不含糊。那双亮晶晶的碧瞳里立刻蓄出两泡泪来,哭着松开了贺北淮的腿,屁颠颠地爬起来,转身就走。
一个九岁的小孩,孤独地走在夜色笼罩的街上,身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听她边哭边念:“我师兄不爱我了,他要把我嫁了,我再也不是他心爱的童养媳了。”
每个人都在偷笑,看着时月笑完,又看向后面的贺北淮。贺北淮一脸麻木的顶着无数道视线,终于败下阵来。
“你不愿学,不学便是了。”
时月二话不说,飞快回头,继续扒拉在贺北淮腿上,胖乎乎的手指指着旁边的糕点铺子,十分连贯地说:“师兄,你的童养媳饿了,要吃绿豆糕桂花糕白糕芝麻糕。”
贺北淮:“……”
贺北淮摇摇头,带着时月去买。两人一边往前走,路人就一边听着半大不大的少年和腿上的胖团子对话。
“你说,你不愿学武是不是因为怕吃苦。”
“不是,人家就是要你保护嘛。”
“说实话。”
“真不是。”
“那不买了。”
时月冷静道:“是。我还不想早起。”
贺北淮和时月大眼瞪小眼半天,痛心疾首地问:“你这么懒究竟朝了谁?”
时月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着贺北淮本人。
贺北淮沉默了一小会儿,自这晚后,他再也没有强求时月习武……
及至这年的年底,师兄妹二人在南越的王城拓东已是住了大半年。因为贺北淮的懒,他向来不会正儿八经的给时月梳头,总是随随便便挽个鸡窝在时月的脑袋上。两人早年住在淮山山上,他还能骗骗时月这种梳头方法就是淮山人的特色,后来时月跟着他走了两年江湖,又在一国的王都住了这么些时日,时月整个人都怨念了。
凭什么别家姑娘都是梳的好看的发髻,只有她是鸡窝头?
但……梳发髻,实在是很难为她四肢不勤的师兄以及手短腿短的她本人,师兄妹两人尝试了两三回,无果,时月干脆就放弃了。
她每天就去坐在隔壁那户人家的门口,一见隔壁的小姑娘出门,就满眼羡慕地瞅着人家不重样的发髻。
那户人家开始以为时月是不怀好意,找上贺北淮告状,才知道时月单纯是喜欢小姑娘的发型。那家人哭笑不得,女主人便好心的让时月每天早上去她家,她可以给时月梳头。
时月开心得不得了,两家人因此有了往来,时月还和那小姑娘成了闺中小友。
那姑娘叫李宝荷,比时月年长两岁,却和时月一样直来直往,简单又稚嫩。两人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喜欢黏在一起,喜欢分享,喜欢把心中最深的秘密坦诚给对方听。
每天早上,李宝荷都会在门口等时月,然后拉时月一起去找母亲梳头。时月有事没事时,也常在李宝荷家串门蹭饭。贺北淮偶尔去打架,便会将时月交托给这家人。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能交托出去,有那么几回,时月还带着李宝荷去旁观贺北淮打架。
贺北淮那张脸,本就生得过于拈花惹草,加之打架没敌手,连吵架都少有敌手,自然而然就很容易俘获无数芳心。
这里面,不止有时月,还有李宝荷。
时月说:“我师兄厉害吧?等我像你这么大,我就要嫁给我师兄!”
李宝荷:“我也好想嫁给你师兄。”
时月:“?”
因为两人想嫁的对象一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好在,不是真翻,就属于菜鸡互啄的程度。早上两人还能比谁长得好看有资格让贺北淮喜欢,下午两人就会手牵手去给贺北淮买糖葫芦。
在时月的记忆里,李宝荷是她的第一个好朋友。
但她的第一个好朋友,死在了她住拓东的第二年。
这年,时月十一岁,贺北淮十五岁。
南越的三皇子微服出宫,撞上了和时月一起买糖葫芦的李宝荷,就那么一眼,这三皇子看上了李宝荷。
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手段,就是强抢,想抢回去玩腻了又送回来。
那日时月与贺北淮正好去看油菜花,这三皇子就上门抢走了李宝荷。等夜里时月和贺北淮回转,李宝荷也被送回来了,
一具尸体,衣衫不整地躺在木板上,是咬舌自尽。
李宝荷的父母哭瞎了眼,时月就呆呆地站在尸体旁边,站了大半夜。
她是第一次失去亲近的人,因为天生重情,这打击便比常人更沉一些。到了下半夜,时月才回过神来,拉起李宝荷的手,轻轻说:“宝荷,你快起来,我们约好今天去买胭脂的,你看,天就要亮了。”
没有人回答。
时月牵着李宝荷冰凉的手,不肯放开。还是贺北淮抱住了她,她才扑进贺北淮怀里,哭得险些晕过去。
她问贺北淮:“以后,谁陪我买胭脂,买糖葫芦啊?谁陪我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谁陪我去看你打架啊?连和我争你的人都没有了……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要害宝荷?”
贺北淮没有回答。
时月哭着嚷着要去给李宝荷报仇,李宝荷的父母反倒劝她,说这三皇子是南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们惹不起的。
时月问:“因为惹不起,就坐视他草菅人命吗!因为他有权有势,就要闭嘴容忍他的恶吗?你们做得到,我做不到!”
时月埋头就要往外冲,贺北淮问她:“你拿什么报仇?”
时月一下子顿住。
这是她头一次后悔,没有早点学武。
后来,贺北淮孤身血洗了三皇子府,杀尽包括三皇子在内的一百五十七人。
这一年的他和时月,都以为仗持一把剑,就能维护世间的公平,维护所谓的公道和正义,可他们错了……
这不是一场报复,而是由他引发的灾难。
南越皇帝痛失爱子,为了抓住凶手,坑杀了上千名无辜。
自这一天起,贺北淮弃剑不用,他知晓,这把剑,救不了世人。而时月却开始认真习武,她很明白,从文从武,个人的力量实则都是萤火微光,可她这萤火微光,偏要与日月相抗。
若这世道不允公正,那她就掀翻这世道。
若人心分出了三六九等,那她就在人心里烧一把火!
随后,云笙谷里的年月,时月进步得飞快,隔壁李二狗看了,都得赞一句时月习武当真是天纵奇才的程度。她从一开始勉强能和贺北淮过七八招,到数十招,再到能与贺北淮打成平手。
贺北淮总是不肯出剑,也总是在让她,她都清楚。到她武道臻顶时,贺北淮便每每都会开玩笑说,不打了,打不过,怕你出手伤着我。
由于时月打架的确过于刚猛,连李二狗都没怀疑过,贺北淮是不是真打不过时月。只有时月自己知晓,她是半路出家,再怎么有天赋,那也比不上自小习武的贺北淮。
贺北淮只是习惯了,在让她,一直让她。
从前在云笙谷是,如今在杨树林里亦如是。
剑刃总避一寸,意在止杀,可那掌法却是招招式式都想要了对方的命。林子里的武意磅礴而汹涌,激荡如掀了天的浪涛。若是局外人看去,会觉得贺北淮的每一招都荒腔走板,根本无法击中时月的要害。而时月眼神狠戾,手上更是不容情。她看穿贺北淮下不了手,愈发的肆无忌惮,将脖颈露在剑锋下,却逼得剑锋退开寸许,就这片刻的差池,时月一掌拍在贺北淮心口。
“首辅!”
“时月!”
两个声音自南北两边同时传来,商炀领着校事卫到了山顶,李誉也终于带着东夷暗藏的燕云骑赶到。
两人见情势不妙,各自要向贺北淮和时月冲去。此时贺北淮退守,时月再进,又是一掌,拍在举起格挡的泰阿剑上。
悍然武息扫出,震得商炀和李誉纷纷后退。
离商炀最近的校事卫按住他的肩头,稳住了商炀的步调,道:“殿下,此时无法近身。天地双首皆非寻常人,现在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商炀握着拳头一言不发,眼虽紧盯着时月那方,心中却是意识到这些校事卫,竟都是鬼谷中人。
眨眼之间,时月抬起眼睑,直直盯着贺北淮,再举一掌,用了十成力道拍向泰阿。
随着一声激烈的剑鸣,贺北淮飞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一株钻天杨上,将树干都撞得嚓嚓开裂。
众人皆是惊骇无比,唯有时月站在原地,冷眼目睹贺北淮坠落地面,杵着泰阿,再也站不起来。
三掌,已是他的极限。
与沈映搏命在前,早已伤及贺北淮的五脏六腑,时月的这三掌,几乎快要了他的命。贺北淮一张嘴,就呕出一大口血来,绽在地面,像是春日里盛放的胭脂海棠。
商炀变了脸色,匆匆扶开肩头的手,便要跑过去。可还没走两步,时月一脚踢过脚边死去影卫的剑,栽在了商炀的前路上。
商炀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时月。
“时月,你在做什么?那是首辅!”
时月幽幽地瞥了眼商炀,仅这一瞥,就让商炀浑身骤凉。
他的印象里,时月不会用这种眼光看人。
时月什么都没说,只慢慢地走向贺北淮。稍是有武学根基的人,都能看出她掌劲未散,当真是端着要贺北淮性命的架势。商炀沉思须臾,绕过剑再往前行。
另一边的李誉及时开了口:“别过去!她不是时月,她真的会杀了你。”
商炀没有停下。
时月转过头,显然已是动了杀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北淮疲乏地靠着树坐下,喊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
“南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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