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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首辅不可以 > 第一百零六章 公主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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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的东南方,有一处上丘台,是皇家祭天祈福的所在,至今已修建了两百年有余。

    此台高逾百尺,前朝兴建时,便是穷尽了人力往高处建,彼时的皇帝信奉,只有离天越近,祈福的声音才能被天上的神明听见。

    身在皇室,每一个皇帝大多都会祈福国祚绵长,可诸天神佛,只会旁观人间的朝代更迭而已。没有哪一个朝代是因为祈福时站得高,就延续下来的。

    长乐站在上丘台上,嘲讽地想着。要是这上丘台真有用,前朝不会灭,她今日也不会再站在此处。

    她特地穿了一身大红的裙子,那是她与商邕第一次祭天祈福时,她所穿过的。裙摆和衣袖处,用细密的银线罗织着祥云,寓意着祥瑞和喜庆,可这一刻的长乐眼底,没有半点的光彩。

    她颤着手扶着上丘台边缘玉白的凭栏,不敢往下看。初冬的风声呼啸着从耳畔刮过,她能在风中听到有如擂鼓的心跳声。

    商邕站在下面,声嘶力竭地喊着长乐,让长乐下去。她没有看商邕,直到两辆素净的马车从远处行近,长乐方眨巴着眼,从上往下看。她看到马车停在高台下,贺北淮和柳予安分别从车上下来。

    去请贺北淮的太监一下车就扑到了商邕脚边,颤声道:“陛下,首辅来了,首辅他来了!”

    商邕转头迎上去,慌张的对贺北淮说:“首辅,快,你让长乐下来!朕不怪她了,朕不怪她了!她想要什么,朕都给她!”

    商邕不断的重复着,贺北淮只是一言不发。

    天色阴沉,本就惨白的天光笼罩在难得一见的白袍上,将贺北淮的脸色衬托得愈加苍白如纸。他抬起眼,隔着百尺,看到被风吹起的红衣猎猎。

    长乐也那么盯着贺北淮,看了很久很久。

    她想分辨,她现在是恨贺北淮多一点,还是依然喜欢他,思慕他。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结果来,长乐就是觉得,贺北淮穿这身白衣很好看。倘使中间不隔着那些恼人的世事,她想这么看一辈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长乐便落了泪。

    眼眶湿润,温热的泪刚划过脸颊,又被凛冽的风吹得冰凉,刺得她一个激灵。

    长乐从不知世人苦,她也不愿去体悟世人苦,她所悟到的人生至苦,无非就是这一刻她还喜欢贺北淮,可她心仪之人,却要覆灭他们商家的政权。

    长乐伸出手指,轻轻拭去泪痕,她阖了阖眼,又想起八年前,贺北淮入太学,给他们一帮天潢贵胄当老师。

    那会儿的长乐才八岁光景,太学里有她的皇兄,她的四哥,太子,清河崔氏的崔明安崔明玉兄妹等等,热闹得紧。分明都是些眼睛长在天上的小孩,多少有学之士都当不下来这个太师,偏偏贺北淮当下来了。他不仅坐稳了太师的椅子,还把这些孩子调教得服服帖帖。

    可他们从来没想到过,他们的太师,有一天会亲手把学生送进地狱。

    太子死了,四哥死了,清河崔氏也灭了。长乐回忆起过往,总是磨灭不去贺北淮到太学的第一天,在落英缤纷的一个春日,教给他们的第一课——

    国无常强,无常弱。今皆亡国者,天子群臣皆务所以乱而不务所以治。

    到了如今,长乐才明白,这一记警钟,其实早就敲响了。

    长乐挪了一步,离凭栏更近。

    底下的柳予安心口一紧,手掌都冒出了冷汗来。昨夜一别,他就看出长乐神情有异,可他万万没想到,局势会发展至此。

    商邕还在情急地念叨:“首辅,你快劝劝长乐,平日里她都不敢孤身上这上丘台,她怕高。朕已经叫了她半个时辰,她都不肯回应朕……”

    贺北淮不语,商邕又急又怒,他不敢对着贺北淮发火,便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太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去把长乐带下来!”

    长乐见太监们有所动作,当即出声道:“别上来。”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凭栏上。那凭栏不过齐腰高,根本挡不住长乐。商邕见状,又急忙喊住了要去上丘台的太监们。

    商邕好言好语道:“长乐,下来好不好?你要什么,皇兄都答应你好不好?”

    长乐照旧没有理会,一双眸子只定格在贺北淮身上。

    柳予安低声道:“明秀……”

    贺北淮此时方才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高台上的人听清:“长乐,下来。”

    有好几个月,长乐不曾听到过贺北淮这般温声细语的与她说话了。长乐笑了笑,笑得眼泪又流出来。她哽咽少顷,说:“太师,我好怕你不来。如今你来了,我便……”

    她顿了顿,看了眼商邕。

    “我不是你杀的最后一个学生。我很害怕,害怕看见那一天,所以,我想了很久,唯一的法子,好像就只有让自己看不见……你杀自己学生时,也会心疼吗?”

    她问出这一句,却没有想过要得到答案。她要贺北淮好好记住,今时今日的长乐。

    颤栗的红裙霎时翻过了凭栏。

    展开的裙摆如翩跹于风中的蝶影,从高处急速往下坠。商邕几乎是疯了,腿软地跌坐在地,发出声嘶力竭地吼叫。柳予安大喊着“公主”。唯独贺北淮,站在原地,无动于衷,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影出一袭红衣,越来越近……

    及至一声巨响,红衣碎在地上。

    血流出来,蜿蜒着溢满青石板上的地缝,在惨白的天光下,红得刺眼。

    耳畔是嘈杂的尖叫,哭喊。国君哭丧,太监们吓得肝胆俱裂。上丘台下,乱成一片。贺北淮看着长乐,所有声音都好像隔绝于水中,让他有些听不清。有那么一刹那,他恍然觉得时间停止,连身体里的血脉都不再流动,手脚四肢都冰凉起来。

    北燕的小公主成长了,可成长最终停在了十六岁。她开始懂得攻击人心最脆弱的地方,她开始懂得用死亡给最恨的人下了一个诅咒。

    不知站了多久,贺北淮看见柳予安命人收敛长乐的尸身,他转过头,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都似目睹了无数变换的光影。

    那是出世的第一年,北燕太学里一张张生机勃勃的脸。

    那是出世的第二年,他辅佐商邕,逼先帝流放太子,逼四皇子自缢府上。

    那是出世的第三年,他官居首辅,兴修泰安河。天下人骂他奸臣贼子。崔明安崔明玉兄妹为民请命,在朱雀门跪三日三夜,痛斥贺北淮罔顾数万人命,开凿运河之举。骂声言犹在耳,崔氏兄妹双双撞门自戕。

    这场死谏换来了最惨烈的结果。

    贺北淮诛崔氏满门,给这延续了百年的家族扣上了谋反的帽子。

    而今,他听见长乐的话,也听见崔氏兄妹的话。

    他们说,奸臣弄民柄,天子恣衷抱!为人一世,最恨受教于尔门下!

    她说,你杀自己学生时,也会心疼吗?

    他们说,奸臣误国,百姓竟死于社稷!尔良心可安?

    她说,我不是你杀的最后一个学生。

    贺北淮捂了捂耳朵,可这些言辞还是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他蓦地喉咙猩甜,一捂嘴,便是大口的血摊在了掌心。白衣倾倒,混乱之中,柳予安惊愕出声——

    “明秀!”

    冬至的前夕,商炀抵达了南境,与戍边大将韩韫依照贺北淮交代的部署排兵布阵,以防南越掀起战事。

    到得十二月月底,南越举大军来攻,因部署纰漏,南越一举侵占南阳。又因南越公主之死,南越迁怒首辅贺北淮,要求北燕献上贺北淮人头,保南阳数十万众。

    南阳的百姓危在旦夕,北燕坊间群情激愤,燕回关的将军府被愤怒之下的百姓围住,要求韩韫给出一个交代。军中将领不愿主帅背负罪名,渐渐的,便传出了是贺北淮的部署失误才导致南阳沦陷。此谣言一起,四海遍布诛杀贺北淮的声音。文人更是写出了贺北淮犯下的三大罪:

    罪一,挟天子,揽政权,包藏祸心。

    罪二,修建泰安河,使百万人葬身河床下。

    罪三,斩首左相李温满门,引来世间一场红雪。

    北燕的局势如一锅沸水,动荡不安,南越则是虎视眈眈。

    已是入夜,燕回关地处南方,纵使是深冬,却也是温暖如春。将军府外的人潮已经散去,遍地只留下烂鸡蛋碎叶子,彰显着白日里的狼藉。

    偌大的议事堂里,韩韫身着银甲,脸色沉郁地坐在主位,旁侧便是商炀和李誉。左右两边的位子依次下来,皆为韩韫的心腹,亦是韩家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堂中烛火通明,鸦雀无声,只能间或听见灯芯燃烧的细微响动。

    良久。

    韩韫拍响了桌面,“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在座的将领们颤了一颤。凌厉的眼神扫视过部下,韩韫启齿道:“坊间谣言,自我韩家军中传出,谁人所为,当心中有数。我军中向来赏罚分明,主事者,自行出列,领军棍一百,逐出军中!”

    此话一出,将领们纷纷变了脸色。

    军棍一百,无异于是死刑。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许久无人领罪。眼看韩韫冷了眸色,又要说话时,左边首位的副将孟贤生猝然站起,粗声粗气地道:“将军要罚,就罚我吧!话是我说出去的!我孟贤生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我韩家军中的每一个兄弟!不是我们该背的锅,我们就不背!”

    “老孟!”另一个副将江骁喊道。

    其余的将领脸色都不大好,七嘴八舌地叫着“孟副将”。

    韩韫审视了一会儿孟贤生。

    孟贤生是韩家军中的老将,早些年尚且年少时就是跟着韩韫的父亲打仗,韩韫的父亲死在苏信手下,由韩韫接手韩家军后,他也素来对韩韫忠心耿耿。正是因为忠心,才不肯见百姓的怨怼撒在保家卫国的韩韫身上。

    这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包括韩韫自己。

    韩韫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而后道:“领罚去吧。”

    江骁立刻站起来,跪在堂中:“将军,万万不可。一百军棍,会要了孟副将的命!他跟随您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此次行事,也全是为了将军着想。若孟副将没有死在战场上,反倒死在这场民怨中,唯恐会寒了众将领的心啊!”

    “请将军三思!”

    将领们都随着江骁一同跪下,只有孟贤生红着眼睛杵在座位前。

    韩韫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尔等一句为了我好,便可擅作主张,边军三十万,人人如此,我还如何统军!所谓军令如山,无论你是何人,无论你有何等军功傍身,违者必严惩不贷!尔等如是,我亦如是!”

    “将军若执意要罚,就请连卑职一同处罚!南阳部署有破绽,是我与孟副将共同讨论的,这是事实,并非谣言!此事自我二人口中传出,江骁愿意领罚!”

    “你!”韩韫满目隐怒还未发作,堂中将领都开始附和江骁的话。

    “江副将所说没错,将军要罚,就连我们一起罚了!南阳被侵占,的确是贺北淮部署有误,凭甚不能说!”

    “现在南越以一城百姓的性命为要挟,要朝廷交出贺北淮的人头。没打胜仗,是我们无法推卸之过,可形势发展至此,贺北淮身为首辅,竟只龟缩于朝中,连半句说法都没有,这样的人,我们凭什么给他背污名!”

    “没错!说来说去,主责是在贺北淮!若非他自视甚高,以为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南阳何至于失陷!我们……”

    “放肆!”韩韫猛地再拍响了桌面,吵嚷的议事堂骤然安静下来:“布防图是我亲自过目,也是我同意按首辅之意部署,要论主责,责在我韩韫一人之身。此罪我自当铭记,来日战事平定,朝廷要杀要剐,我无半分怨言!今日尔等若要以性命相挟,要么,你们就试试变了这边关的天,要么,谣言起于谁口,谁去领罚!”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哑口无言。

    韩韫能稳得住边关三十万军心,绝不是仅靠韩家的声名传承,那是她一次次在战场上浴血拼出来的威望。她带兵打仗时,强过天下无数男儿,就是单打独斗,在座的将领也没几人是她的对手。

    更遑论……

    多少韩家军的命,都是韩韫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北燕的天能变,边关的天不能。没有韩韫,韩家军也将不复存在。

    众将领都不说话,孟贤生作辑道:“卑职这就去领罚。”

    孟贤生大步往门口走。

    江骁咬着牙劝道:“将军,老孟跟了你多年,即使有错,错不至死,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在战场上将功抵过吧!”

    江骁重重磕了一个头。别的将领也都跟着磕头。

    孟贤生站在门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众人抹泪。韩韫沉默片刻,看看大伙儿,又看看孟贤生,到底是没能狠得下心。

    “领军棍三十,思过三日,罚俸三月!从此后,我不想听到军中还有关于南阳部署的谣言!你们都下去吧。”

    孟贤生转身行礼:“谢将军!”

    众将领先后离开议事堂。待人散尽,韩韫方撑着头揉了揉眼皮。李誉站在商炀身侧,一脸严肃,商炀也是面色难看。

    事实上,在商炀抵达南境后,他把贺北淮的部署交到韩韫手里时,三人都看到了那张布防图。李誉年纪不大,又没真正接触过布兵打仗,加上布防图还是出自贺北淮之手,把漏洞做得极其隐秘,他自然是看不出问题。

    商炀有察觉到南阳兵力过于薄弱,但他太信任贺北淮了,从未质疑过贺北淮的能力,是以没有提出更改,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贺北淮让他来南境,是要用南阳的人命给他上一课——

    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师尊。

    商炀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他看向韩韫,低声道:“阿姊,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南阳会出事?”

    他和李誉一者误于信任,一者尚且稚嫩,但韩韫征战多年,不可能没有提前洞悉南阳的漏洞。唯一的解释就是,韩韫了解并默许了贺北淮的做法。

    许久。

    韩韫睁开眼,目光中有些疲惫忧心。她先是扫了眼议事堂外,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才又看向商炀,点了头。

    商炀赫然站起,嗓音里都浸染出愤怒:“为什么?那是一个城池的人命啊!”

    韩韫默了默,问:“你看见布防图时,为何没有指出?”

    商炀脸色变换,满心都是愧疚后悔,竟是被这一句反问逼得说不出话来。韩韫审视着商炀,她虽和商炀只相处了短短三年,但那三年里,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韩韫没有兄弟姊妹,打小没体会过手足之间的感情,恰巧贺北淮把商炀交给她时,商炀不过十四岁的光景。

    十四岁的少年经历了许多苦难,长期挣扎在生存的底层,却依旧能保持质朴纯澈。到了韩家军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哪怕偶尔遇到了刁难,他也总是与人为善,从不凭恃自己三皇子的身份,更不会找韩韫告状。这样的小孩,渐渐就让韩韫生出一丝怜悯来。

    韩韫将他带在身边,因知晓这是贺北淮要栽培的人,韩韫没有保留的教给商炀兵法。商炀为人聪慧,学得也极快,十五岁开始上战场后,跟着韩韫大大小小打了不少胜仗,与军中的将领关系都处得不错。

    到得那年的年底,又是一场与南越的战事中,跟在韩韫身边的商炀替她挡了背后砍下来的一柄大刀。

    那伤势极其凶险,几乎将商炀的胸口劈裂开来,一条刀疤从锁骨延至腹部。他的肋骨都碎了三四匹。军医说,商炀活不下去了,可偏偏,从泥地里长出来的野草生命力总是异乎寻常的旺盛。

    他活下来了。

    伤好之后,韩韫带着商炀跪在韩家的祠堂里,两人义结金兰,成为了异姓姐弟。

    一年多没见,当时在军中已有些粗放的少年现在变得沉稳而多思,也不知是趟过了多少风霜,十八岁的年纪,却显得比同龄人成熟许多。韩韫不由得心疼,轻轻叹了一息,道:“你此次来南境之初,我便一直想问你,你回京之后,首辅待你好吗?”

    商炀埋着头,没有吭声。

    李誉听得出这姐弟两人要叙话,索性走到一旁去了。

    韩韫看到商炀这副模样,多多少少是猜到了一点,叹道:“首辅这人,看起来尤为疏离冷情,纵使同生共死过,他也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是不愿与这红尘生出太多的瓜葛来。我早些时候,一直觉得他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你说呢?”

    商炀不想说这些,皱了皱眉头道:“阿姊,当务之急……”

    韩韫打断他的话,目光渺远,仿佛是看到了不大好的回忆:“直到,他年初来南境。”

    韩韫顿了顿。

    商炀思忖须臾,还是没忍得住问:“首辅来南境时发生何事了?”

    “有个女人,孩子被饥民吃了。”

    “……”

    商炀五指攥得更紧,站在远处的李誉猛地回头,看向说话的韩韫。

    韩韫道:“那个女人的丈夫,在修运河时死了。女人带着孩子漂泊无依,来到了南境,遇到了这场灾荒。那天我们出使南越,女人就撞死在首辅的马车上。”

    商炀闭了闭眼,双拳用力到轻微的颤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想起那时他和柳予安站在泰安河边说的话,依稀听到了泰安河底下无数亡灵的声嘶尖叫。

    韩韫又揉了揉眼皮,说:“我那时好像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般的疏离冷情。”

    话到此处,便没再说明。李誉眉心紧拧,陷入了沉思。韩韫站起来,走到商炀面前。

    “你也相信他,是吗?”

    商炀语气艰难:“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了。”

    韩韫笑了笑,拍了下商炀的肩膀:“阿姊问你,阿姊的兵法和首辅比起来,如何?”

    商炀认真答:“各有所长。”

    韩韫摇头:“非也。你不用宽阿姊的心,阿姊知道,我比不上首辅。世人说他是最无情的兵法家,是因他在战场上从不按固有的思路排兵布阵,他不借鉴前人,恐怕也无后来者。没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般冷静地看待战场上的输与赢,牺牲和死亡。你如果参与过岐山一役,就会明白,在他的布局里,所谓的失败,不会是最后一步,只会是第一步。”

    商炀想了良久,看着韩韫的眸子问:“阿姊,你就这么相信首辅吗?”

    “是。”韩韫无比坚定,又拍了下商炀的肩膀,继而往议事堂中间的沙盘走去:“他布局里留下南阳的漏洞,必然是有后招。我现在虽然还不清楚,但我相信,一定有转机。南阳是北燕的门户,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截断南越的粮草,围堵南阳。”

    商炀和李誉互看一眼,都没再说话。

    韩韫注视着沙盘上的局势,招呼道:“如果没有其他想说的,就都过来看看如何排布。只是希冀,南阳的局势,不会太糟……”

    韩韫说完,满目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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