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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二十六章 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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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善按照赵廷衍的意思,替顾谦之选了间宽敞、安静的厢房,并且早早燃起了迷迭香,闻之令人如石子坠潭,不由自主地静了下去。

    迷迭香有安神的奇效,然而顾谦之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是什么文弱规矩之人,翻来覆去滚了几圈,踢得床榻咚咚作响。

    今日在重华殿那么说并非他本意,如今他担心赵玉尘多了心,会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在利用她而已。眼下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赵玉尘心性单纯,不会自己一个人闷着瞎琢磨。可一想到她最后离开时的那个背影,顾谦之就觉得一口气堵在喉间,怎么都缓不过去。

    赵廷衍质问他是不是对赵玉尘动了心,这个问题仿佛是将一块烙得通红的铁扔进了冷水中,激得他差点魂魄出窍。

    如今静下来,顾谦之得以仔细回想。喜欢吗?貌似说不上,反正没有那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悸动。而且,她是沈贵妃的女儿,沈贵妃与赵廷衍几成水火之势,自己就算再怎么混球,也不至于拎不清轻重,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

    可是,看她今日离去前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却又忍不住觉得愧疚,这是怎么一回事?

    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捋越乱,顾谦之憋得心烦意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抱着枕头叹气。

    顾谦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被下人唤醒的时候,自己怀里抱着枕头、脸朝下闷在被褥中,压得胸口麻了一半。

    “公子,太子殿下让奴婢来唤您,请您洗漱更衣,用完早膳随他一起入宫。”

    顾谦之狼狈地爬起来,这才意识到右手也被压得没了知觉,呲着牙揉着手,哼哼唧唧应了几声。

    待一顿拾掇完毕,顾谦之赶到府门外,却见赵廷衍已经早到一步。

    “昨晚睡得可好?”赵廷衍整着衣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

    “还行……行……阿嚏!”顾谦之一个没忍住,赶紧俯下腰,这才没喷得赵廷衍一身一脸。

    “怎么受风了?睿善没给你找一床厚实的被褥?”赵廷衍几乎在他弯腰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再看他掏出手巾捂着嘴,忍不住摇头,“眼圈怎么这么黑?没睡好?”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顾谦之尴尬地笑了笑,又怕赵廷衍追问不休,自己禁不住盘问说漏了嘴,赶紧打了个岔,“不是入宫去见特使吗?时辰不早,该走了。”

    “今日不入宫,改去驿馆。”见顾谦之一头雾水,赵廷衍无奈地解释道,“一早宫中就传了信来,说父皇圣体违和,所以就将接见特使、商谈榷场通商的事给取消了。待会儿我直接去驿馆,和有司衙门的官员一道去谈边境互通之事。”

    “陛下病了?”从赵廷衍愁云惨淡的脸上,顾谦之嗅出了一丝不安。

    “嗯,还不是因为这帮西卫人?父皇颜面尽失、气大伤身,是我的错。”赵廷衍说着,转身上了马车。

    该说的话,昨日已经说得差不多了。顾谦之不知该如何接话,又怕越说越惹他感伤,便噤了声随他一道上了车。

    赵廷衍一路闷声不言,知道他心情不佳,顾谦之不好贸贸然开口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见赵廷衍略显惊讶地看了过来,顾谦之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只要它是赝品,我一定会找出破绽。”

    赵廷衍明白过来,淡淡一笑以示谢意,随即撇过头去。

    他这般模样,弄得顾谦之心里很不舒服。顾谦之之所以不顾忌他的身份、愿意与他成为知交,就是因为他向来都尊重自己的意愿,从未以太子之尊强迫自己做过任何事。即便偶尔也会抱怨顾谦之不该放弃仕途,可那都是点到为止,一旦顾谦之表现出任何逃避和抵触,他就会及时打住,绝不固执己见。

    这样的朋友千金难求。可也正因为如此,顾谦之事后想来常觉得有些对他不住。就如这次,明明已经事关他的前途和生死,可自己还是固守着底线,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尽管顾谦之头脑清醒,深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可还是忍不住对赵廷衍生出深深的歉疚。

    话不投机痛苦,没话找话更痛苦。好容易挨到驿馆,待马车刚一停稳,赵廷衍便面无表情地起身下了车。顾谦之知他还是心情低落,便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虚应客套的礼仪索然无趣,顾谦之沉默无声地跟在赵廷衍身后。涂隽的嚣张他早有耳闻,今日见到真人颐指气使,虽则憋着火,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料到东海王竟然也来了。直到赵显宗被人前呼后拥地侍奉坐定,顾谦之才发觉,相较之下,太子赵廷衍的仪仗显得寒酸了许多。

    “他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锦衣华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顾谦之忍不住小声嘀咕。

    东海王赵显宗年过四十,是先帝太祖皇帝赵广的幼子,与赵显恭同为先皇后所生。先皇后刘氏生赵显恭时差点难产殒命,因此对这个长子并不怎么待见,反倒是对幼子赵显宗十分宠溺。

    赵显宗自幼在皇后的庇护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赵广驾崩、赵显恭继位,他仍有刘太后撑腰,放着自己的封国不去,偏偏滞留在京中不走,搅得朝中不得安宁。赵显恭不是没脑子的人,可自小便忍让这个弟弟惯了,又不愿违逆母亲之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出大乱子,他权当看不见。

    可赵显恭越是宽容,刘太后和赵显宗便越发得寸进尺。刘氏病逝之前,曾有意劝说赵显恭册立东海王赵显宗为皇太弟,以便兄终弟及,让自己的小儿子以后也能做皇帝。刘氏不顾大局,但赵显恭的皇后杨氏却清醒得很。她深知自己的丈夫耳根软,一早便暗中联络了朝中元老重臣,坚决不允许赵显恭做出此等荒谬之事。

    刘氏含恨而终,最终也没有达成心愿。就在她薨逝后的第二年,赵显恭便在朝臣的催促下册立儿子赵廷衍为太子,彻底断绝了东海王继嗣大统的希望。

    本以为赵显宗能够就此消停,可没想到他完全不知收敛,对赵廷衍百般刁难。赵廷衍那时不过十四五岁,母亲杨皇后与亲弟弟赵廷端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双双殒命。他受了惊吓,又悲痛难忍,卧榻半载、用尽药石才保住性命。

    赵廷衍谦恭宽和,不喜欢与人争执,面对咄咄逼人的叔叔,他和父亲一样采取了守势。尽管他的本意是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赵显宗却将这种忍让视为懦弱。再后来,赵显宗与沈贵妃联手,赵廷衍腹背受敌,日子就更难熬了。

    今日商谈榷场通商,赵显恭圣体违和,已经下了旨由储君代为行事,可偏偏东海王不请自来,其中的用心不言自明。

    “边境大事只由我与有司臣工和使者谈,本没他什么事。他这个时候来,摆明就是要插一脚,给我难堪。”赵廷衍轻飘飘瞄了顾谦之一眼,若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陆元道之子陆承安时任户部侍郎,是今日谈判的主力,见到东海王进门,他立刻趋步上前迎接。堂下诸臣或多或少都受过陆元道敲打、得过东海王的恩惠,竟顾不得太子在场,蜂拥着跟在陆承安身后请安去了。

    来者不善,顾谦之默默叹了口气,暗道今日又合该不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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