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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五十六章 霖雨当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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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顾谦之的燕安城,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这是赵玉尘近四个月以来最深刻的体悟。

    从崇固回到京城之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尽管已经做好了被自己母亲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去了齐王府,拉着赵廷芳壮胆,陪她一起入了宫。

    本以为有赵廷芳在,沈贵妃的气性能小一些,可这一次沈贵妃动了真格,夺过吉福手中的拂尘直接就动了手。赵廷芳想要拦,又被沈贵妃事先唤来的侍卫架了起来,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妹妹挨了一顿狠抽。

    延福宫内鸡飞狗跳、惨叫连连,动静太大连赵显恭都惊动了。赵显恭撇下正在宁寿宫议事的朝臣,急匆匆就赶了过来,好说歹说才将沈贵妃劝下。

    本以为赵显恭出面,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沈贵妃却坚持要给赵玉尘一个教训,便让吉福将她送去了大相国寺后面的戒院,让她好好反思悔过。

    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院,所谓戒院,并不是处治寺中僧人的地方,而是专门对付犯错皇族的处所。皇族犯错,重者直接押往宗正府戴罪,轻者则被禁足在戒院里,撤了锦衣玉食,只粗茶淡饭,每日诵经礼佛,反省忏悔。

    自从戴罪戒院之后,赵玉尘几乎度日如年。巴掌大的天地,比延福宫还要憋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暑气渐散,燕安入了秋。半个月来霖雨不断,泥泞当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赵玉尘连房门都出不了,只能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棂上,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

    “公主,该用午膳了!”阿霓捧着饭食进了屋,一见她这幅模样,忙将人拉了回来,“外面这么大的风,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娇气?”赵玉尘蔫蔫地坐了下来,举着木箸在盘中扒拉了几下,不满地朝正在关窗的阿霓撅起嘴,“又是白粥青菜,不被风吹死也要被饿死了。整日清汤寡水的,我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你看看,脸都瘦了一大圈了……”

    “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阿霓与她向来不分彼此,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人生在世,和谁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若把自己搞得面黄肌瘦,等顾公子回来,他该嫌弃你丑了。”

    “他敢!”赵玉尘翻了个白眼,说话间,阿霓已经回到几案边坐下,眉峰微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戏谑。

    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她,赵玉尘泄了气,往后一仰、双手撑地,梗着脖子仰天长叹:“燕安已经冷了,也不知天雄如何。边关战事紧急,他定是受了不少苦。唉,可惜我离他太远,根本帮不到他。他那个人没什么心眼,我若不在,他会吃亏的。”

    阿霓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会儿,噗嗤笑出声:“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出息?出息能当饭吃?”

    “难道顾谦之就能当饭吃?”

    赵玉尘被她噎得难以回嘴,不屑地撇过头,脸上火烧火燎,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害羞的事情。阿霓看好戏一般探过头去,她凑得越近,赵玉尘就躲得越远。

    “公主,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对他的感觉?别人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小鹿撞怀,是这样吗?”

    “说这些做什么?”赵玉尘并不上钩,作势就要起身,却被阿霓拽了回来。

    “我没喜欢过男子,不知道动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教教我,以后遇到可心之人,我就懂了。”

    在感情史一片空白的阿霓面前,赵玉尘莫名多了些得意。听她如此恳切央求,赵玉尘便大发慈悲地坐了回来,再开口时,声音里满满充溢着甜蜜。

    “上元夜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于万千人中,他如皓皓明月一般夺目。他是个真挚而单纯的人,连眼神都是干净的,眉眼如雪,不染纤尘,让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无关风花雪月,满心憧憬的只是与他日后相处的点点滴滴,眼中再无他人,心心念念都是他一人而已。他安好,我便开心;他困窘,我便难过。只想见他开怀,不想见他难过,所以就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一丝丝都不行。”

    见她情到深处自然痴,阿霓忍不住拍手大笑:“我怎么听着那顾谦之在你眼里俨然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风吹不得、雨打不得,你倒像是个痴心守护的汉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被这般肆无忌惮嘲笑,赵玉尘面上挂不住,上手就去挠她。她的身手不及阿霓,然而胜在一个倔,阿霓躲闪不过,被她挠得痒得不行,又哭又笑跪地讨饶:“公主殿下,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见她认了输,赵玉尘出了一口恶气,气喘吁吁跌坐在地,面上红扑扑的。

    阿霓一手撑着身子,亦是筋疲力尽地喘着气。

    “公主啊,要说这个顾谦之确实挺有趣的。”刚说了一句,就见赵玉尘杏眼一瞪,阿霓忙挥着手解释道,“你别恼,我是要夸他、夸他来着。以前我总觉得他傻乎乎的,可经过这几次,我才察觉到他一点儿都不傻,鬼精鬼精的呢!”

    “哦?”听别人夸赞自己的意中人,总是令人忍不住窃喜,赵玉尘暂时放过了她,一脸期待,“那你说说,他怎么个聪明法?”

    阿霓坐直了身子,认真想了想:“他字写得好,书读得也多,而且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惊喜连连。你想啊,那么多人都看不出那幅兰亭序的真伪,他却轻轻松松破了案,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再说那神鸟的事,就算他是运气好、歪打正着,可他的样貌、才华确实是得到了西卫人的认可,否则涂隽也不会死缠烂打要拖他回去做驸马。最让我惊讶的是,本以为这次随军他会叫苦不迭,没想到他不仅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反而说什么为国杀敌是男儿的职责。那副大义凛然的神色,让我都差点不敢认他。这么想想,顾公子确实比京中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的纨绔子弟好多了,最起码扛得起肩上的责任,不会临阵脱逃。”

    “你现在才知道?!”赵玉尘白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谦之哥哥才华横溢,却不屑以此博取功名,更不愿用虚名为自己贴金,所以他从不喜欢卖弄。我喜欢他,就是喜欢这一点,真实而不造作,真真让人心动。”

    “话是这么说,可……”阿霓顿了顿,不怀好意地朝她龇着牙,“他每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手忙脚乱的,惹出一堆麻烦,哪里看得出一丝机灵劲儿?所以你可不能怪我有眼无珠。”

    赵玉尘心情大好,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怪你有眼无珠,所谓曲高和寡,这世上能懂他的人本就不多。”

    阿霓好笑地瞧着她,忽然想到一事,心头不觉一沉:“可是公主,他……他那日可说得清清楚楚,他有意中人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可算戳到了赵玉尘的伤心事,她重重叹了口气,一手托着下颌,脸色明显垮了下去:“这些日子我也很苦恼,想着是不是该放弃,可我若这么撒手,心里到底是不甘的,毕竟那个姑娘和他也不过就只见了一面,谁知道以后会如何?万一他看走眼了呢?或是人家姑娘不喜欢他?为了一个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的女子就想让我放弃,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才没那么容易被击垮,但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对待他,我不想逼迫他。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满腹才华却独独没什么心机,确实傻乎乎的,若没有我保护他,他定会被人给害惨的,天雄的事就是个教训。”

    “那……”

    阿霓欲言又止,却见赵玉尘一掌拍在腿上,似是下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公主,”阿霓不想泼冷水,可危机近在眼前,她不得不提醒,“顾公子遇袭的事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你舍命相救也已人尽皆知。可贵妃娘娘发了话,绝不会同意你和他的事。娘娘这次下了狠心罚你,可见她对顾公子已然视若寇仇,再加上齐王殿下和东海王,奴婢只怕如今闹得越大,最后越难收场。”

    “我懂你的意思。”赵玉尘点点头,眉头紧紧皱在一处,“本来我想回来以后好好和母妃聊一聊,平心静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没想到她什么都不听,直接把我扔到了这里,不仅不见我,就连哥哥也不许来看我。御苑的事之后,母妃一直罚我在延福宫思过,这次去天雄,我是偷着求哥哥助我出宫的。母妃从来都舍不得对哥哥说狠话,这次却把他给臭骂了一顿。我连累了哥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但我更让我难过的是,母妃对谦之哥哥的芥蒂竟如此之深,她听闻是我救了人,当场便脸色煞白,恐惧?愤怒?我看不懂,却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心里乱做一团,好似什么希望都看不到了。”

    说完话,赵玉尘陷入了沉思,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地面出神,眸子也暗了下去。

    阿霓跟在她身边许久,几乎从未见她为何人、何事发过愁。可自从认识了顾谦之,她便开始在无人时长吁短叹、徘徊神伤。阿霓不忍见她这般低落,忙又笑着宽慰起来。

    “好事多磨,反正缘分这种东西一旦到了,任你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最不济,我们去找太子殿下帮忙,他为人宽和善良,又待顾公子如手足,你们二人若真心心相印,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五哥啊……”赵玉尘耸了耸肩,忧色越发深了,“唉,五哥是个好人,可是他如今被关了禁闭,差点连燕安府尹的位子都没能保住。等谦之哥哥回来知道此事,估计一定会恨我的。”

    “这回太子殿下受难是东海王捣的鬼,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赵廷衍这段时日的遭遇,赵玉尘越发气短,垂头丧气几乎整个身子要趴到地上:“东海王和母妃交情匪浅,他做的和母妃做的有什么区别?谦之哥哥和五哥那般要好……唉,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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