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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睁睁看着那恍若仙子的人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恍惚地像是做梦一般。
春符实在受不了自家公子这幅傻模样，赶忙杵了他一下。顾谦之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苏苏掩嘴笑道：“数月未见，还和之前一样傻。”
“你说谁傻？”春符对这小姑娘张口闭口傻公子乱嚷嚷早已不满，一步护在顾谦之身前，“我们公子可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才子，我看你才傻！有眼无珠！”
被人劈头盖脸一顿羞辱，苏苏哪里能忍，梗着脖子就要怼回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了下来。
“苏苏，不许胡闹！这般没规矩，快向这位公子道歉。”
自家姑娘胳膊肘往外拐，苏苏气不过，又不愿搭理顾谦之，一甩手气鼓鼓背过身去生闷气。身旁女子见说不动她，面上有些难堪，刚要再教训她，就听顾谦之笑呵呵开了口。
“无妨、无妨，苏苏心直口快，没事的。”
那女子半是羞愧半是感激，微微侧首点头：“公子大人大量，实在令人钦佩。”
顾谦之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却没有说话。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眼，仿若隔了好几世般遥远。不期的重逢本应令他狂喜不已，可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他却没觉到太多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慌乱。
那女子依旧美得如梦似幻，不沾一丝烟火，像是从画中款款而来，盈若春水的眉眼婉转顾盼——那曾是令自己辗转反侧的朝思暮想，可如今再见到时，心中的期待似乎没了想象中的迫切。
顾谦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略显困窘地垂下头。那女子以为他是难为情，便轻轻笑了笑：“上次一别，我还以为此生再难相见了，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再见，果真天意难测。公子为何会来这里？”
听此一问，顾谦之猛地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抽回了神。
“适逢陆府大人寿诞，我受邀前来赴宴。”说到这里，他心中一个咯噔，“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苏苏嗤了一声：“这是我们小姐的家，她当然会在这里！”
“家？！”顾谦之一愣，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那女子粲然一笑，微微颔首：“公子口中的陆府大人就是我的父亲。”
“你是陆元道的女儿？！”
惊诧之下，顾谦之顾不得体统，直接将陆元道的名讳说了出来。那女子对他的反应很是意外，又被他这略冲的口吻吓到，明眸倏张，溢满了困惑。
顾谦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甚为不妥，便尴尬地轻咳一声：“原来是陆大人的千金，在下唐突了。”
“既然知道唐突，还不赶紧报上名来？”苏苏撇着嘴，又是一声冷哼。
春符对她这般挑衅看不过去，想要再给她些颜色看看，被顾谦之一把拉住。
“苏苏说得是，是在下失礼了。”他稍稍撤步，拱手展礼，“在下顾谦之，见过陆小姐。”
“你就是名震京师的顾府二公子？”那女子目色一亮，半是惊喜、半是含羞。
见她这幅神色，春符在一旁得意不已，冲苏苏翻了个白眼：“怎么样？我就说你有眼无珠吧？”
顾谦之的名号在京中官宦闺中算得上数一数二，大家闺秀抑或小家碧玉，或多或少都对这位俊逸风流的才子充满了向往。苏苏也明显惊了一下，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不服气地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顾谦之轻轻瞪了春符一眼，又回身恭敬地点了点头：“正是在下，如假包换。”
苏苏按不住内心的兴奋，偷偷曳住那女子的衣袖，一个劲儿眨着眼。那女子的双颊蓦地泛起桃晕，轻轻甩开她的手，刚要说话，忽而嗓中难耐，掩面咳了起来。
“小姐？！”苏苏慌忙撑住她，方才的鬼机灵劲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惊慌，“怎么又咳起来了？”
那女子咳声急喘，几乎无法开口，只得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方丝绢锦帕捂住口鼻。她的手抖得厉害，丝帕从指间滑落，飘飘坠地。
顾谦之在一旁看得心惊，又不敢唐突上前，见丝帕掉落，忙俯身捡起。
那锦帕极为素雅，只在边角处绣着一朵盛放的白梅，梅下还绣着两个娟丽的小字：止止。
“止止？”顾谦之盯着锦帕脱口而出，却被苏苏一把拽了回去。
“小姐的闺名也是你随口乱念的？”
顾谦之一愣，再看那女子因为急咳，双颊已经红透，眼眶也殷红似血，心中陡然慌了神：“我不知道那是小姐芳名，绝非有意唐突。小姐如何了？要不要赶紧回府休息？”
陆止止强撑着气力摆了摆手，将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压了回去，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人前失态，让公子见笑了。”
“哪里的话？”顾谦之向来心软，实在见不得神仙一样的人物受此折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小姐身体有恙，不应在这风口停留许久，还是赶紧回府休息吧。”
陆止止一手按在心口处，一手握着苏苏，如画的眉眼渐渐舒展开，似是缓了过来：“旧疾而已，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只是吓到了公子，实在是抱歉。”
“小姐不必如此，我没被吓到，只是看你难受，我觉得担心罢了。”顾谦之说的是肺腑之言，可话一出口，怎么都有些怪怪的。
果然，陆止止春情掠水一般羞怯起来，眉眼微垂，一点朱唇越发娇艳，嘴角微扬，像极了雪中映着的红梅。
顾谦之看得出了神，一时忘了言语。相顾无言，千般滋味绕心头。乍一重逢时的尴尬和难言的疏离渐渐淡去，心底那簇将熄的火苗渐渐活了起来。
她还是那般美好，娇弱、恬静、温柔，若朦胧的月光，若缥缈的轻纱，悄无声息拂过心头，惊起一片波澜。
见自家公子这般失态，又是在堂堂陆府门外，春符心中着急，只想提醒他此地不可久留，尚未开口，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此处令人面红耳赤的宁静。
“顾公子！”
阿霓身姿利落地跃下马，飒爽得像是一阵风。她刚唤了一声，忽然发现一旁还站着两名年轻女子，眼光不由警惕了起来。
“阿霓姑娘，你怎么来了？”春符像是见到了救兵，兴高采烈地冲她招招手。
阿霓快步迎了上来，匆匆行了个万福，想要说什么，又顾忌外人在旁，便轻轻咳了一声：“公主让我来的……”
自从赵玉尘私自出京救下顾谦之之后，关于他们二人的谣言便甚嚣尘上。
陆止止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传闻，只是不知阳羡公主心仪之人便是那日自己偶遇的公子。听阿霓口中所言“公主”，陆止止便猜出了她的身份，难言的酸涩涌了上来，搅得她刚刚平复些的心口又憋闷了起来。
“既然公子还有事在身，那我就不打扰了。”心中百转千回，但陆止止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只是眸中有意无意掠过一丝哀愁。
顾谦之怕她误会，想要解释清楚，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得眼睁睁瞧着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高门之中。
阿霓在一边看得清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顾公子，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小心给人陆府大门上看出一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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