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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尘失了知觉一般被她拽着，方一挨着锦垫又猛地弹了起来，一把抓住阿霓的手腕，樱唇开阖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但见几滴珍珠一般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公主别伤心，总会有办法的。”阿霓心头一揪，掏出锦帕替她擦去泪痕，“奴婢方才没走远，听到了一些。殿下只是关心你，所以才将事态说得严重了些。其实这些事您一早就知道的，也有了预期，希望虽然渺茫，但并非全无可能啊！顾公子如今对您不再如之前那般毫无感觉，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对不对？”
赵玉尘欲言又止，狠狠抹了一把腮边的泪珠：“每每我与他之间稍有好转，便总会横生枝节。本来还想请哥哥帮我想想办法，如今被他这么一说，我都快绝望了。你也听到他说的话了，其实他说得很对，我与谦之哥哥之间的阻碍太多，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没法处理好。我要保护他，就必须与皇叔作对，我倒是不怕，可皇叔小肚鸡肠，到时候一定会怪罪到哥哥头上。阿霓，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该怎么做才对。放弃，我做不到；不放弃……不放弃又能怎样呢？或许他对我生出了一丝好感，但那好感微乎其微，相较于他承受的巨大压力，根本不值一提。他有顾虑，他父兄都在五哥麾下，他不可能抛下一切和我在一起。阿霓，难道是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您千万别自己钻牛角尖。”阿霓从未见她如此六神无主，一颗心也跟着慌了起来，“唉，要怪就怪天意弄人，非得让您对最不该动心的人一见钟情，从此以后念念不忘、越陷越深。”
听她一番长吁短叹，赵玉尘越发压抑，重获自由的喜悦荡然无存，满心只剩焦忧与不安。
阿霓默默瞧着她，看她咬着牙憋着声哭红了眼，忍不住抚上她的背，轻轻替她顺着气。
“公主，有件事方才我一直想告诉您，却始终没有想好怎么说。如今齐王殿下已经将话说开了，奴婢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阿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玉尘的神色，明显察觉到她的背猛地紧绷起来。
“什么话？”
阿霓实在受不住她那急切而悲伤的眼神，默默错开视线：“我去陆府寻找顾公子时，见他和一名女子站在府门外说话。虽然我没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却看得清楚。顾公子盯着那姑娘看的时候，眼中的柔情宛如冰雪消融的春水一般，而那姑娘看他时，亦是百转千回情丝缠绵。当时我瞧着生气，便大叫着吓了他们一顿。若不是我赶到，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赵玉尘听着心惊，一咕噜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见她闷着头往外冲，阿霓一把将人拽住：“公主，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当然是去找他问个清楚！左一个勾搭、右一个留情，我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本事！”
阿霓暗叹情到深处伤脑子，明明平日里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偏偏在这个关头犯起了傻。
“问什么？还用问吗？一切不都是明摆着的？”阿霓拼命将她摁回去坐好，蹲下身按住她的肩头，“我已经打探过了，据他那个小仆春符说，他和陆家小姐之前见过一面，这次算是偶然重逢。您还记得吗？顾公子曾说过，他对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心生爱慕，如今看来，那姑娘应该就是他之前遇见的意中人了。”
“这……真的？”赵玉尘挣扎几下，却被死死摁着，转念一想顿时心灰意冷，“他与意中人重逢，又是那般眉目传情、郎情妾意，看起来我再无立锥之地了。”
连遭打击，赵玉尘黯然至极，摧心折肝的伤感从心底泛上来，一声声抽泣变成了嘤咛。她捂着眼睛，将脸深深埋进双膝，身子抖得宛若秋风中瑟瑟的枯叶。
阿霓知道，若放在平日，依着赵玉尘的脾气，她听闻此事虽然伤心，但更可能的是越挫越勇，绝不会如眼下这般伤心绝望。但赵廷芳的警告在前，这令她无论如何也撑不住连番的打击，一时情难自已，根本无力再去想其他的事，只能被肝肠寸断的悲情所挟持，沉浮其中几乎溺毙。
“公主，事已至此就算了吧。那个顾谦之根本就是见异思迁、忘恩负义，一点儿也靠不住！”瞧着赵玉尘梨花带雨的惨模样，再想到陆府外那刺眼的一幕，阿霓怒从心中起，恨恨骂了一句，“公主，咱们好好儿的，不再为那种薄情之人伤心了。齐王殿下那么疼您，要不这次您就听他一回，以后再让他帮您寻一位如意郎君？顾家那个傻子根本配不上您，就让他和陆元道的女儿纠扯去吧！”
“你说什么？”赵玉尘毫无预兆直起身，吓得正义愤填膺的阿霓打了个哆嗦，“那个姑娘是陆元道的女儿？！”
“嗯！”阿霓抚着心口点点头，“那时我替您不平，所以就想搞清楚那女子的来头。我问了顾谦之，可他遮遮掩掩不愿回答，还是春符心直口快说出来的。”
阿霓越想越不忿，狠狠唾了一口：“顾谦之心里一定有鬼，所以才会避而不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真真的不打自招！薄情寡义！”
她只顾骂顾谦之，完全没有留意到赵玉尘面上的变化，待被人抓住手腕，这才愣了一下。
“阿霓，这不对劲，很不对劲！”赵玉尘着急开口，完全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睛通红、鼻子通红，就连耳尖也是红的，“燕安城那么多知书达理的美人，怎么偏偏是陆元道的女儿？陆元道那只老狐狸无事献殷勤，必是受了皇叔指使。他们沆瀣一气想要陷害谦之哥哥，必然会布下天罗地网。这件事不简单，一定有阴谋！”
听她这么一说，阿霓有些回过味来：“您的意思是……陆元道想要使美人计？可他图什么？”
“当然是为了离间谦之哥哥和五哥啊！”赵玉尘一掌拍在她的脑门上，“听到他请谦之哥哥去参加寿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想请君入瓮、伤害谦之哥哥。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陆元道那么精明圆滑，就算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京城里堂而皇之动手。是我太傻，后知后觉！你想想，五哥眼下处境困难，他们这么做，就是要捧杀谦之哥哥，让人以为他在这个时候背信弃义投靠了皇叔。五哥被困在东宫里，哪里能知道这么多细节？定然会偏听偏信生出误会。到那时，谦之哥哥可就进退失据，里外不是人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阿霓却仍是半信半疑：“如您所言，既然陆大人已经盛情相邀，这声势已经造下了，他为何还要再搭上自己的女儿？”
赵玉尘哼了一声，一抹眼泪，撑着书案站起身：“老奸巨猾的东西必然要搞狡兔三窟那套诡计！你没听哥哥说嘛，谦之哥哥在寿宴上闹了一出，让陆元道丢了脸面。他这个人看似傻乎乎，鬼主意多着呢，肯定一早就看穿了陆元道的阴谋，于是将计就计、以攻为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并没有背叛五哥。陆元道为了确保离间计不会泡汤，就让自己的女儿出面。美人总比金银玉器、美酒佳肴的威力更大，一旦谦之哥哥动了心、落进了这温柔陷阱，他与五哥之间就一定会闹出矛盾的。”
她越想越担心，重重跺了一脚：“阿霓，快随我去顾府，我得提醒他，绝不能让他掉进陆元道的陷阱！”
“公主且慢！”阿霓一手拉住她，眼神中有那么几分犹豫，“公主，您说陆元道有心让自己的女儿使美人计，可他怎么能算到顾谦之一定会对他的女儿一见钟情？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牵强？！一点儿都不牵强！”赵玉尘翻了个白眼，“他们那帮人什么龌蹉事做不出来？谁知道给谦之哥哥下了什么迷魂药？”
阿霓略一沉吟，觉得有些道理，但转头一想还是觉得不妥：“说到底，陆元道是东海王的人，他们做这些，最终的目标还是太子。您也清楚齐王殿下的处境，一旦东海王与太子鹬蚌相争，齐王就是唯一得利的人。您确定要帮顾公子、帮太子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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