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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尘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灼热的思绪冷静下来。
顾谦之一直都心存顾忌,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和自己的立场截然不同,很难对未来抱有什么希望。
这些事,顾谦之曾亲口承认过,而她也早有预料。思及此,她默默看向阿霓怀中那一卷南华经,百般滋味难言其涩。
“他和我说过,他与我不是一路人,他要为自己的父兄考虑,也不愿连累我。可是……当初五哥被关禁闭的时候,他都对我极力保持着友善,为何眼下五哥危机已解,他反而要说这些过分的话?若他真想和我划清界限,在五哥最危急的时候就该拒我于千里之外了,为何要等到今日?而且……”想到方一进入石洞时,自己还曾与他撒娇,赵玉尘不觉生出羞意,心中的困惑越发深了,“我去找他,他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显出任何异样,规规矩矩、谨守分寸……”
这番分析不无道理,赵廷芳抱着怀,轻轻抚着下颌,认真想了想:“他真的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赵玉尘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哪里不太对,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她望着严肃的赵廷芳,想到一事,顿觉不可思议。
“哥哥,我方才气得恨不能手刃了他,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母妃早就不喜欢我和他再有任何牵连,你为何不趁机劝我和他断了往来,反而要替他解围、还他清白呢?”
赵廷芳正反复推敲着顾谦之的用意,冷不防听她这么一问,不由微怔。望着赵玉尘依旧泛红、并困惑不已的眼眸,他轻轻摇了摇头,口吻却亲和了一些。
“人活一生,总有些该坚持的原则,不能单纯因为利益相悖、或是个人好恶就不辨真相,那样的话会冤枉人的。虽然我也不赞同你和顾谦之的事,可一码归一码,就算劝你放手,也该用正大光明的理由,而不应欺骗你。再者说,顾谦之虽然性情散漫,但也不像是这么恶劣的人。他莫名其妙说这些话,明摆着就有问题。正如阿霓所说,倘若他真有苦衷、是在对你撒谎,那么你便陷入了虚无的恨意中。为虚假的事而恼恨,这不是白白伤神?所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不仅对他公平,更是对你负责。”
赵廷芳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恰如其分戳中了赵玉尘的软肋。她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眼底流转着惊喜、感动和钦佩。
“哥哥,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明事理的人。”
这话虽是夸赞,可赵廷芳听在耳中却有些好笑。
“怎么?就因为我拦着你、不许你和顾谦之来往,你就以为我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见他故意拉下了脸,赵玉尘忙不迭摆手否认:“不、不是!哥哥和别人不一样,素来都是讲道理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毫无偏见地看待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份气度让我佩服,也让我无地自容……”
“好啦,”赵廷芳一手拍拍她的肩头,嘴角轻轻挑起一丝温暖笑意,“夸我的话还是先留着吧,快想想,顾家那小子到底有没有哪里不对?”
到了此时,赵玉尘满脑门火气已经散尽大半,她微微垂下眼眸,又仔细回想了一遍。
“没有啊,他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有没有说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
“我哄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惹他?”赵玉尘泄气地捧着腮,忽然想到一处,猛地抬起头来,“对了,我问了他陆止止的事。”
“陆止止?就是陆元道派人上门提亲,想要嫁给他的那个女儿?”
“嗯。”赵玉尘点点头,“他以前见过陆止止,对她颇有好感。但我只是想提醒他不可中了美人计,并没有任何诋毁的意思……”
“顾谦之对陆家小姐有好感?”赵廷芳一个激灵,顿时明白过来,望着自家妹妹可怜兮兮的委屈脸,他虽不忍心,但还是轻声叱责道,“之前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千万不要掺和进东海王和太子的事?陆元道向自己的仇敌提亲,这险恶用心不用你说他自己也能猜得出来,你又何苦多事?既然顾谦之本就对陆止止有情,那么这件事就越发复杂了,或许……”
“或许他是因为想要和陆家小姐在一起,所以才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好让我死心、不再去打扰他们?”等不及赵廷芳说完,赵玉尘心里一个咯噔,也顾不得他是不是在训自己,猛地欠身抓住他的手臂,“他心里果然还是只有陆止止一人!他怎么能这样?我问他时,他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娶她,他为何要骗我?”
“先别急,也别恼!”赵廷芳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觉得,他对你的态度急转直下,一定和陆止止有关系,至于是不是人家二人真准备双宿双飞,倒也不一定。你想想,就算顾谦之再怎么喜欢陆家小姐,那可是陆元道的女儿,他敢吗?你说他自己也承认,他要为父兄考虑,所以不能接纳你。既然如此,面对陆止止,他会陷入同样的困境。一边是和心爱之人喜结连理,一边是背叛自己的家人、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他……”
不知为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赵玉尘忽然没了底气。她想说,顾谦之不会做出见色忘义的事,可转念想到他对陆止止的感情,心里又莫名地恐慌起来。
阿霓在一旁看得揪心,忍不住插了话:“公主,顾公子应该不会这么没道义吧?”
赵玉尘咬着食指犹豫难决,心慌意乱之下竟咬破了皮。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于舌尖,刺地她一阵阵犯呕。
“我不知道……哥哥,我现在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了。”
眼见她眸中的雾气又浓了起来,赵廷芳赶忙拍了拍她的后心,缓声宽慰道:“没事、没事,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涉及到皇叔和五哥,不管怎说,于情于理都要弄个水落石出。否则不仅你心中不安,我也不甚踏实。但是不管怎样,在我未查清楚之前,你不可再轻举妄动。顾谦之是五哥的好友,闹得太僵会让五哥不高兴,这一点你应该明白。你放心,一切交给我。我向你保证,若顾谦之真的因为陆止止而忘恩负义、如此薄情对你,就算有五哥拦着,我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可是,”赵玉尘忍着心中忐忑,紧紧拉住他的手,“你不是说这背后涉及皇叔和五哥?若真是如此,你贸然插手,会不会……?”
知她是担心自己,赵廷芳心觉安慰,轻轻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何况,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他都做得不对,不能这么白白便宜了他。”
“哥哥……”赵玉尘仍旧不放心,拽着他的手不肯放下,“我不想连累你。”
“这是什么话?”赵廷芳戳着她的鼻尖,歪头瞧着她,“你呀,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不都是我给你扛?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区别?我不在乎。”
说着,他又轻轻柔柔地拍着赵玉尘的手,眼中的暖意越发浓了:“我了解你的脾气,这事若没个交代,你心里的坎就永远都过不去。好好休息,别瞎想,其他的事交给我,一旦有了消息,我会及时来告诉你。顾谦之的事我暂时不会告诉母妃,但是你也不许再和母亲闹别扭,明白吗?”
此时,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赵玉尘的感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点头:“好,我记住了。哥哥,今日幸亏有你,否则我脑子一热,定然又会创下弥天大祸。我真的太笨了,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
“你哪里笨?明明一点就通。”赵廷芳宠溺地抚着她的脑袋,“爱之深恨之切,你就是太在乎顾家那小子了,所以才会失了理智。我说过,那小子是你的劫,等这件事弄清楚,就真的和他彻底断了吧。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你们俩不是一路人,勉强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不管他为了什么,既然忍心和你说这种狠话,便证明你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一旦他需要舍弃,第一个放弃的就是你。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赵廷芳眼色沉静如水,这般冷静里暗藏着些许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赵玉尘听得心肠摧折,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将头深深埋下去。
“哥哥,待你查清楚,我会好好做个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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