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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毕竟心结未解，整日里总是魂不守舍的，盯着一个方向发呆大半日，不说话也不动换。
阿霓没见她这般颓靡过，心里担心得不行，私下和赵廷芳说过几次，可赵廷芳听完之后只是叹气，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将人看好，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只要能哄她开心一些，一切都好说。
连着过了几日，赵玉尘似乎终于想通了些，她不再整日整日坐着发呆，并让阿霓派人回宫将那几卷南华经取来。
“南华经？”阿霓不太明白，想劝她说那是顾谦之写的，还是不要看了，以免睹物思人，可话到嘴边又怕刺激她，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公主，这里是戒院，您想持素参禅休养身心的话，就去大相国寺和方丈师父聊一聊，要那南华经做什么？”
赵玉尘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仍然泛着虚浮：“你只管取来，难得我如此清闲，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练练字。”
“练字？”
阿霓哪里会被这么个蹩脚的理由糊弄住，本想再劝劝，可一见她那黯淡的眼眸，心里到底不忍，又想到赵廷芳的叮嘱，便点了点头，“嗯，奴婢这就去办。”
取来了南华经，阿霓惴惴不安地送到了赵玉尘的手上，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反应。
赵玉尘轻轻打开木匣，将其中一幅卷轴取了出来。握在手中的一刻，她的手指明显僵了那么一下。
“公主，您大病初愈，还需静养，要不就别练字了，太费神了。”
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轻微变化，阿霓心忧不已，唯恐下一刻她就捧着卷轴开始掉眼泪。可赵玉尘仅仅晃神了短短瞬间，之后便玉指一扫，将卷轴铺了开来。
阿霓稍稍松了口气，探着身子朝案上瞧了一眼，脱口而出：“咦，这篇秋水不是太子殿下亲笔抄录的吗？您怎么也收着呢？”
这话说得无心，不过是因为阿霓猜出了赵玉尘的心思，想着她到底还是无法彻底了断，便想将顾谦之的笔墨带着身边，心情低落时能看一眼，以慰相思之苦。
当初睿善说过，秋水和逍遥游两章乃是太子赵廷衍的手笔。这事赵玉尘也知道，那她就没必要留着这两幅，因为和顾谦之并没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阿霓暗觉不妥。自己虽是无意，却戳破了赵玉尘暗藏的心思，也戳中了她的痛处，只怕分寸有失，又惹得她暗自垂泪了。阿霓正惶惶不安，绞尽脑汁想把话题岔开，没想到赵玉尘却没在意，探身取过案上的镇尺，将手边的白宣铺平。
“这不是五哥写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却相当笃定，阿霓正准备替她研磨，乍一听到，不由微怔：“不是太子殿下写的？公主，这话可不敢乱说！当初睿善公公亲口说过，太子殿下为表孝心，沐浴斋戒之后亲自抄录了秋水篇和逍遥篇呈献给贵妃。若不是太子写的，这欺瞒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玉尘点点头，指尖轻缓拂过卷轴，眼神极为温柔：“那日我和哥哥向母妃讨要南华经，母妃让我和哥哥自己分了，那个时候我便发现这两幅根本就不是五哥写的。哥哥对书艺颇有研究，我担心他日后会看出破绽，便将这两幅一并留在身边。只要我不说，便没人知道。如今我告诉你，你可要务必替我守着这个秘密。”
听她娓娓道来，阿霓越发困惑，俯身凑过去又仔仔细细瞧了几遍：“不是太子写的？那是谁？”
赵玉尘没有直接回答，视线缱绻于书卷，眼中的柔情越发浓烈。
阿霓疑惑地盯了半晌，猛地看懂了她神色中的眷恋，不由恍然大悟：“是顾公子？！”
震惊尚未褪去，她捂着心口暗暗骂道：“这个顾公子的胆子也太大了，模仿太子笔迹、欺骗贵妃，他口中到底有几句真话？”
“他应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赵玉尘淡淡一笑，并未将此事看得多严重。
“公主，您怎么总是替他说话？”阿霓对她的过分纵容深为不满，忍不住拧起秀眉，末了却又暗觉惊讶，“公主，您是怎么看出端倪的？奴婢不懂笔墨，实在看不出来。”
“端倪不在笔墨中，你自然看不出来。”赵玉尘伸手拾笔，一眼瞥见阿霓仍旧一头雾水，便又耐心解释道，“谦之哥哥的书艺举世无双，他想模仿五哥的笔迹，便绝对能以假乱真，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
“那……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望着阿霓极度困惑的模样，赵玉尘轻轻摇头：“我的功力自然也看不出真假，不过，我对他这个人尚算了解。他喜欢用石叶香熏染衣衫，而这卷轴上恰好有石叶的香气。五哥从不用石叶香，所以当时我便猜出来这是他替五哥写的。”
“原来是这样……”阿霓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伏在书卷上仔细嗅了嗅，“我怎么没闻出来？”
“这都多久了？哪里还能闻得到？”赵玉尘被她痴傻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末了却又怅然轻叹，“这香气就和他那个人一样，都是留不住的。”
“公主，别再多想了。”见她暗自神伤，阿霓心存不忍，开口时却忍不住酸了鼻头，“不该走的赶不走，该走的留不住。”
赵玉尘没说话，只紧紧抿着唇，而后提笔舔墨。阿霓不敢打扰她，便站在一旁仔细瞧着，可她刚写了一个字便猝然停住。
阿霓不知怎么了，刚要询问，就见一滴水珠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她方才写好的字上，乌墨洇了开，像片沉沉漭漭的乌云，又像是挥不去的浓浓阴霾。
“公主？”
阿霓吓了一跳，刚唤了一声，就见赵玉尘猛地提起衣袖擦了一把脸颊。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阿霓暗叹顾谦之真是造孽，又不忍当着赵玉尘的面骂出来，便忍着气劝道：“要不，还是别写了？这字我看也没什么好的，徒有虚名罢了。”
说着，她好心地想要将卷轴撤走，却被赵玉尘一声低喝怔在当场：“说了不用管我！放下！”
跟在她身边许久，阿霓还没被如此严厉地吼过。如今自己明明是好心，却不被人领受，阿霓心生委屈，脸色不由难堪起来。
看着她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一脸惊色，赵玉尘心生愧疚，将语气放缓了许多：“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有些坎躲是躲不过去的，我要努力学会心平气和地面对他、面对他的一切，这过程很难，我……”
说到此处，赵玉尘悲由心生，忍不住嗓间哽咽，骤然沉默下去。
阿霓终于明白她的用意，不免跟得心酸，委屈便也消了大半。
“我懂了，您安心写吧，我替您研磨。”
她暖暖笑着退了几步，方要动手，忽听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公主，公主，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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