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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惊慌,想必是出了大事。阿霓心中如此料定,却又担心她如此大呼小叫会引得赵玉尘心烦,便狠狠瞪了一眼。
“何事如此慌张?一点规矩没有。”
侍婢意识到不妥,喘着粗气憋红了脸,将调门压得低了许多。
“公主,奴婢听说顾公子今日去了东宫,与太子闹得不愉快,被太子赶了出来,眼下正跪在东宫后门外,好像已经跪了大半日了。”
“什么?!”没待阿霓反应,赵玉尘撂下笔,蹭地跳了起来,“顾谦之和五哥向来要好,五哥怎么会让他跪着?不可能!”
“是真的……”
侍婢欲言又止,求救似地朝阿霓看了一眼。阿霓本不愿在赵玉尘面前主动提起顾谦之,可这小侍婢冒冒失失闯进来,话已经说了一半,再想要瞒住已是不可能。
事已至此,与其遮遮掩掩,不如问个明白。阿霓这么想着,便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公主面前无须吞吞吐吐,是顾谦之做了什么荒谬的事惹太子不高兴了?”
“其实也不是太子要罚他,是他自己……”听她这么问,侍婢便大着胆子一五一十说了实话,“据说顾公子是为了陆家小姐求药,才被太子拒之门外的。那陆小姐得了绝症,只有祝余才能救其性命。”
听到陆止止的名字,阿霓暗道不妙,赶紧瞄了赵玉尘一眼,果然见她面色惨淡,整个人抖得厉害,像是担忧、又像是压抑着怒火。
“公主……”阿霓只唤了一声,就见她一个晃步,立刻眼疾手快将她扶住,“这是顾公子自己的事,他爱怎么折腾都好,与您无关。”
赵玉尘直愣愣瞧着她的眼睛,半晌才缓过神。她使劲握着阿霓的手腕,用力之大,似要捏碎一般。
“他这么做会出事的……”
她大病初愈,脚下仍泛着虚浮,听此噩耗自是撑不住。阿霓急上心头,一手替她抚着心口顺气,小心翼翼劝道:“之前齐王殿下不是说了,太子的案子凶险万分,顾公子这个时候撞上去,就等于是自揽祸事。他愿意引火自焚,那就让他去!既然迟早要与他断了来往,您就不要再管了,那摊浑水,不值得您去?。”
“不,不行。”赵玉尘咬着牙,肩头瑟瑟抖个不停,“哥哥让我与他了断一切,可也答应我,若他出事,允许我去救他。连你都看出来他这是在引火烧身,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见她仍旧不肯死心,阿霓又气又急,口气也不由强硬了起来:“他为了什么而不惜引火烧身?他是为了陆家小姐!公主,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总不能什么事都让您替他撑着?凭什么?”
话一出口,阿霓就后悔了。尽管自己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太过残忍,毫不留情地捅向了赵玉尘的软肋。
果不其然,赵玉尘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阿霓从未见过她这般——伤心、失落、不甘、嫉妒,几种情绪交织于眼底,揪得人心慌意乱。
“我不管他是为了谁。”赵玉尘缓缓开口,神色坚毅不容否决,“我说了,我不能眼睁睁见他遇险。阿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无论如何,必须得有个了结。”
说罢,她一掌推开,扭头冲出门去,行动之快,令阿霓完全没时间反应。
“不好,不好!”阿霓急得浑身发抖,刚要追出去,又回身拉过那个小侍婢,“公主的脾气上来了,戒院没人能拦得住她!你快去王府找齐王殿下帮忙,千万别声张!”
一切不出阿霓所料,赵玉尘要硬闯,戒院的人根本就不敢拦。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根本就劝不下,便紧跟在赵玉尘身边想尽一切方法拖延时间,只盼着赵廷芳能尽快赶过来。
马车行了一半,忽听外面一阵沙沙作响。阿霓焦急地掀帘瞧了一眼,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像是落下一道帘,将一切都隔了开,什么也看不清了。
阴了小半日的雨,如期而至。
“公主,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顾公子应该撑不住的,定是回府了,要不……”
阿霓只说了一半,就被赵玉尘一记眼刀瞪了回来:“他那个死心眼,怎么可能走?!再说了,他可是为了救陆小姐的性命,绝不会因为一场雨就轻易放弃的。”
阿霓听得憋屈,忍不住叹道:“他为了别人不要命,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您又何必……”
赵玉尘并未将她的话听进去,挑帘向外看了一眼,急得直跺脚:“怎么这么慢?”
马夫抹了一脸雨水,竭力将每个字说得清楚一些:“公主,雨太急了,马跑不快的。”
“是啊,雨这么大,马也看不清路,要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待雨小些再……”阿霓顺着马夫的话劝道,还未说完,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惊声大叫,“公主、公主,您去哪儿?回来!回来!”
赵玉尘如一只雨燕,轻盈地跃了出去。她灵活地穿过雨幕,灵活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阿霓暗道不妙,紧随其后跳下车,大气不敢喘,一手挡在额前,劈波斩浪一般追了上去。她从不知道赵玉尘竟然能跑这么快,直到赶到东宫后巷,她才勉强追到了人。
“公主!”
她好容易碰到了赵玉尘的手臂,却又在下一刻被她狠狠甩开。
赵玉尘猛地驻了步子,视线呆滞一般落在某处。阿霓顺势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跪在雨中,孤独而倔强,不是顾谦之又是谁?
“他果然没走。”
赵玉尘轻哼一声,面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望着她被雨水淋透的侧脸,阿霓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劝她折回头,这种为别人不要命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再留恋。但赵玉尘那淡淡尾音里的隐忍伤心仿佛一把软刀子,一刀刀剌地人心口生疼,让人不忍心再说出任何劝阻的话。
赵玉尘说了,有些坎躲是躲不过去的,她要忘记一个人,就必须要先将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彻底了结。为了陆止止,顾谦之可以不要命,但对于赵玉尘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彻底死心,不再对这个人存有任何眷恋。
不知为何,阿霓心里生出一个奇怪的预感:今日的事或许就是让赵玉尘死心的关键。今日过后,赵玉尘便能彻底放下,将那个人从心里拿出去了。
于是,她未再做出任何阻拦,就这么呆愣着,目送着赵玉尘一步步走向那个跪在瓢泼大雨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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