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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庐守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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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廷芳本就放心不下赵玉尘,可又怕洛久渊多心,便一直忍着没再去看她。眼下听洛久渊这么一说,他心中万分感激,待回宫复了命,不顾夜色深沉赶去了戒院。

    赵玉尘的情形只能用凄惨来描摹。得知顾棠死讯,她半是忧愤、半是唏嘘,却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问顾谦之如何,只默默垂泪无语叹息。

    事实上,她并不是不想问,而是不知该不该问。当日,是顾谦之先选择了背弃她,对于这个人,赵玉尘苦苦纠结,已经分不清到底该爱还是该恨。但顾棠的事发生之后,纠缠了她许久的恼恨骤然消失无影。

    自己的父亲因自己而死,这种打击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诉说的痛苦。赵玉尘开始心疼、开始同情,然而心思方动,她又不由嘲笑自己——如今,自己还有什么立场来关心他呢?

    看着昔日明艳照人的姑娘沦落到如此彷徨的地步,赵廷芳不禁默默感慨天意弄人。本想再和她说说洛久渊的事,告诉她若不是洛久渊通融,自己很难和她再见这一面,可话到嘴边,赵廷芳还是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朝堂大事、派系纷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事原本和她无关,却偏将她推到了风头浪尖。娇滴滴的姑娘如同枝头含苞未放的花儿,未及盛开便突遇风雨冰霜。她曾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不过是个错失所爱的失意人,就应当被人捧在手心好好呵护,哪里还能再残忍地逼着她非要立刻抽身,只将付出去的真心一是一、二是二地当做账目来算个清楚?

    想及此,赵廷芳便没再多言,只轻言温语地陪她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离了去。

    赵玉尘心如死灰,顾谦之也好不到哪里。

    葬礼过后,顾允之按照规矩上疏,请求归家丁忧。而顾谦之也做好了打算,准备和陆止止一道搬去城郊顾棠陵墓附近,夫妻二人结庐守孝。

    离开那日,风声萧萧,只有顾允之一人站在门外为他们夫妻送行。望着远比往常冷清的院落,顾允之鼻子一酸,忍不住红了眼圈。

    “雀奴,要不还是留在府里吧。城外太荒凉,弟妹大病未愈,你们两个人在那里无依无靠,只怕会有危险。反正陛下也准了我的奏请,许我为父亲守孝三年。我们兄弟二人住在一起,凡事能有个照应,我……”

    “不了。”顾谦之摇摇头,态度坚决不容悔改,“父亲临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把我逐出了家门,我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

    “父亲那么说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权宜之计,是做给东海王他们看的,若论起来还是你的主意,都是假的。如今他老人家含恨而终,以死证明了我们的清白,没有人会再怀疑我们贪图富贵背叛太子,你也没了离开的必要。”

    顾允之情真意切,说到悲愤处忍不住含泪叹息。顾谦之明白他心中所想,却依旧摇着头:“当初我提议让父亲将我逐出家门,并不全然是为了逃避陆氏的胁迫。我铸下大错,本就不配再做顾氏子孙。父亲虽然是被陆承安逼死的,可说到底,罪魁祸首是我。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我无颜面对顾氏列祖列宗,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父亲的陵前结庐守孝,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再者,陛下虽然准了你的奏请,让你归家丁忧,但父亲遗志未尽,太子还需要你。之前东海王步步紧逼,我们毫无还手之力,诸位大人也心灰意冷没了斗志。但经此一事,他们的怒火被再次激起,群情激奋之下,不少人对父亲抱有愧意,更有不少人开始同情太子。对太子而言,这很可能是他转败为胜的最后机会。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朝堂,更不能被我拖累。你与列位大人有要务在身,我留下来只会给你添乱。”

    一想到家中方遭巨变,兄弟两人就要被迫分开,顾允之伤怀不已:“我怕陆元道不会放过你。你和止止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万一陆承安再去找你麻烦……”

    “陆元道父子暂时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他们本想利用我的婚事做文章,引起父亲和其他东宫随人的反目,可没想到父亲……”顾谦之强撑起一丝精神,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疲累,“父亲是被我气死的,也是被陆元道他们逼死的。这帮人计谋落空,可谓弄巧成拙,如今我对他们而言不仅没了利用的价值,反而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恨不得我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又怎么再主动上门纠缠不休?你放心吧,有春符跟着我呢,他那么机灵,一定不会有事。对了阿兄,记得我说的话,只要有什么事是我能为太子做的,一定派人去告诉我。”

    见他铁了心不回头,顾允之知道再劝亦是无用,只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默默无言送他上了马车,看着他一路远去。

    大婚当日,陆止止受了惊吓,再加上之前大病未愈,病恹恹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她越来越受不了风,哪怕一丝丝轻微的凉意也会久咳不止。唯恐雪上加霜,临别时她便没有露面,只安稳守在马车内。直到顾谦之上了车,她才不安地偎身上前,紧张地问道:“哥哥都交代了什么?”

    “没什么。”顾谦之看着她轻轻揽着自己的手,温柔地笑了笑,“一切已经妥当,只是城郊荒僻,恐要委屈你了。”

    陆止止摇了摇头,紧咬的下唇彻底失了血色。她忧心忡忡地偎在顾谦之身前,听了片刻又不安地坐直了身子,闪烁的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为难。

    “怎么了?”

    望着顾谦之关切的神色,陆止止鼓足勇气,指尖用力搅住了他的衣袖。

    “那日被抓回京时,我担心我们的婚事会连累他人,你说你已有打算,指的就是让公公逐你出门吗?”

    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顾谦之不由紧张起来,脸上不可抑制地泛起愧色:“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不累及家门的办法。我承认,这个办法对你不公,可你父兄他们逼得那般紧,我别无选择。对不起,我本该提前告诉你,可又怕走漏风声会被你父兄抓住把柄,你、你会怪我吗?”

    陆止止微怔不语,眼神暗了下去。以为她是对自己失望了,顾谦之越发愧疚,想要再诚心诚意道歉,却见她莞尔一笑,随即又依偎在自己肩头。

    “不会,我怎么会怪你?其实这样也好,说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父兄、如何面对顾府的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不喜欢我,可我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如今,公公因我父兄而死,顾府里越发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你带我离开,也让我松了口气。”

    尽管她如此宽慰,可顾谦之的心里却没有好过半分。

    “你之前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嫁给我,就算不能给你锦衣玉食,也该让你舒舒服服、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你放心,等三年过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安享余生。”

    “真的?”陆止止欣喜地抬起头,苍白的双颊晕开浅浅的粉色。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幸福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不踏实:“可太子的案子还未最终落定,我怕……”

    “你怕什么?”

    陆止止拧眉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又不敢问。你们都信誓旦旦说太子是被冤枉的,是那洛久渊被东海王收买,昧着良心作了伪证,可你们有证据吗?你真的相信太子从未动过拉拢军中将领的心思?因为公主,你难免对洛久渊有偏见,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洛久渊没有颠倒黑白、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实话。是你们信错了人,看错了太子。”

    “不可能!”顾谦之猛地提高了调门,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这是在替你父兄说话吗?你是想说太子图谋不轨,被东海王揭发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到顾谦之的反应如此剧烈,陆止止惊慌失措,语速越发急切起来,“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说这样的话,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是担心你太过看重情义,盲目追随自己的内心。到最后当你发现事实与你的期待截然相反时,你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中去。”

    因为太过紧张,陆止止的眼底不由泛起泪光,隐隐若若,看起来无辜而又可怜。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吓到了她,顾谦之缓和了些神色,但态度仍与之前一般坚定。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怀疑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与太子相交多年,深知他的为人。面对东海王的张狂,他隐忍退让,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他不会做违背君臣道义的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相信他,正如相信我自己一般。至于洛久渊,我看不透、也看不懂,但不管我对他如何评价,那都与公主无关。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陆止止垂下头,不安地松开手,默默退开了些,“是我想得不周,以后我不会说了。”

    “止止,”看着她拘谨而惶恐的模样,顾谦之不由软下了心,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含着淡淡笑意,“我既决心娶你为妻,便绝不会再三心二意。我不敢奢求让你立刻相信我,但我还是恳请你放下心中的怀疑。毕竟,未来的漫长岁月里,我们只有彼此了。”

    听着他的款款深情,陆止止鼻子一酸,眼泪滴滴落了下来:“我不该质疑你的真心,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顾谦之稍觉心安,伸手将她揽过肩头:“之后的一段日子应该会很苦,除非太子的事,我会寸步不离陪着你。”

    “太子?你要做什么?”陆止止一惊。

    顾谦之摇摇头,伸手替她拭去泪痕:“如今他身陷牢狱,我无法见他。可我当初做了不少错事连累他,心中始终愧疚难安。除了替父亲守孝,我决定每日都去大理寺看他。我知道,没有陛下的首肯,谁也见不到他。不过没关系,我就在大理寺门外守着,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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