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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止止的身子骨仍旧虚弱,无法陪他一道,只能守在家里静养。她聪慧细腻、心灵手巧,虽然病骨难愈,看上去柔弱了些,可身上毫无那些大家闺秀的娇气,每日里和春符一道操持家务,也算替顾谦之省去了后顾之忧。
连着十余日,东宫阵营的朝官奋力上疏,将东海王和陆元道等人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的恶行条呈御前。赵显恭装聋作哑,他们便齐聚在宫门外静坐抗议,甚至一度将陆府重重围住,逼陆元道出面,要将他扭送官府以命抵命。
事态渐渐失控,眼见端午将近,顾谦之忧心忡忡,他与顾允之私下见过几次,两人皆料定东海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呕心沥血经营的局面功亏一篑。如果不出所料,他必定穷其所有速战速战,估计端午之前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果然,赵显恭的装聋作哑并没有持续很久。东海王对东宫阵营的抗议失去了耐心,指使陆元道等人再度上奏,污蔑他们对赵显恭毫无敬畏,拉帮结派预谋造反,而赵廷衍便是这股邪恶势力的核心。赵廷衍一日不死,这些人便一日不休。
赵显恭本就不想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如今这么一闹,想要保住赵廷衍的命反倒越发困难了。一边是东宫旧人蜂拥死谏,一边是东海王步步紧逼,赵显恭左思右想难下决断,忧思难解,身子一日比一日颓靡下去。
顾谦之不在朝堂,又因为陆止止的关系,无法加入为太子赵廷衍辩护的队伍。尽管他忧心不已,可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去大理寺外守着。他暗暗祷告,希望老天开眼,给自己一个再见到赵廷衍的机会。
顾棠的陵墓、大理寺、草庐,顾谦日复一日折返于三者之间,奔波劳苦,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陆止止无法陪他,也知无法劝止,只能倾其所能地照顾他,希望可以缓解他的疲累。
这日一早,顾谦之方要出门去大理寺外打听消息,忽听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从前院传来。
“这么早?谁会来啊?”春符放下手里的活,忙不迭去开门,待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影,脑中越发糊涂,“你……找谁?”
“请问这里住的可是陆止止陆小姐?”
那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出头,身形高挑精瘦,颌角分明似刀刻,飞眉入鬓似流云,举手投足一派风流,说不出的豪侠气。他腿边还站着一个孩子,五六岁的年纪,圆脸杏仁眼,脸颊肉嘟嘟的,看上去甚是可爱。
“你……你是?”
春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个所以然。他刚想再盘问几句,就见陆止止惊喜不已地从身后迎了上去。
“九哥?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陆止止许久没有展露过如此开怀的笑颜,一双被病痛折磨得光彩尽褪的眼眸蓦地亮了起来。
那人扬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俯身将孩童推到陆止止面前:“骞儿,你不是说很想姑姑吗?”
一见到那孩子,陆止止笑得越发畅快,连忙蹲下身子,一手抚着他的头,一手调皮地掐了掐他脸颊上的肉:“一年不见,骞儿长高了不少。”
那孩子倒也不认生,被她一捏,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唇红齿白、软糯可爱。
陆止止满心沉浸在惊喜中,差点忘了顾谦之还在一旁。待欢喜之情稍稍平复,她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将顾谦之拉了过来。
“看我,只顾着高兴,竟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九哥陆云徽,这是他的儿子陆骞。”陆止止轻快地说着,忽而害羞地红了脸,“九哥,这是我的夫君顾谦之。”
尽管顾谦之和陆云徽二人素未谋面,难免都有些拘谨,但在陆止止热情洋溢地介绍下,他们还是礼数周到地互相揖了礼。
“九哥?”顾谦之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只觉此人若流星飒踏、不染俗尘,完全不似陆承安那般猥琐,心中越发困惑,“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陆元道还有这么一位倜傥神俊的儿子?”
知他是误会了,陆云徽笑着摆摆手:“我不是陆大人的儿子,我与止止算是同宗的远亲而已。我在家中排行老九,止止便一直这么唤我了。”
“原来如此。”顾谦之恍然大悟,转念想到陆云徽父子已在门口站了许久,实在不符合待客之道,便客气地让步请道,“难得有亲戚来看望我们,还请九哥堂上坐。”
一番客套礼让之后,主宾依次落座。陆止止将陆骞抱在怀里,捧着他的脸又是一阵揉捏:“骞儿一大早赶路来看姑姑,用了早饭没有?饿了没?”
“吃了早饭。”陆骞惨兮兮地揉着肚子,一张小脸耷拉地像个苦瓜,“可我还是饿。”
陆止止被他这滑稽的模样逗得前俯后仰,转头看向陆云徽:“九哥,我先带骞儿去厨房找些吃的。”
“这孩子,胃口怎么这么好?都快成小猪了。”陆云徽朝自己的儿子做了个鬼脸,继而又无奈地点着头,“那就有劳了。”
听着姑侄二人嬉闹不断的笑声,再看他们欢快离去的背影,顾谦之忍不住走了神,转念一想陆云徽还在一旁,又不由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来惭愧,若不是你们父子二人来,我还从未见过止止笑得这般开怀……”
陆云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这个人喜欢云游四方,对朝中的事没什么兴趣。陆元道算是我的伯父,可他从未看得起我这个胸无大志的远房侄子。若不是因为止止,我这辈子不都会踏入京城半步。你有所不知,止止幼年时曾患过一场大病,差点丢了性命。家父精通医术,医者仁心,他看不惯伯父如此苛待自己的女儿,便主动将止止接到家中,精心调养了半年。正是因此,我才与止止熟络了起来。她和那座大宅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从不嫌贫爱富,真心把我当作亲哥哥一般尊敬。我以四海为家,常年在外游荡,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了,所以隔个一年半载我就会来京城看看她。此次入京,我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你和她的事。说实话,临敲门之前,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恭喜你们喜结良缘的话。喜事变丧事,这事搁谁谁都承受不了。我能体谅你的处境,但也很担心止止。她心思细腻又敏感,什么事都想得深,却又总爱一个人憋在心里。忧思百结,积郁成疾,若长此以往,恐怕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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