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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番质问令顾谦之哑口无言，他局促地站着，转头看向陆止止，但见她正隐忍而又无助地望着自己。
“我……”顾谦之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被人生生劈成了两半，“可太子怎么办？这个时候走，我怎么对得起他？”
“对不起也得走！”顾允之语气之厉前所未有，他一掌按在顾谦之肩头，捏得骨头几乎都要碎了，“太子对我顾氏恩重如山，我们绝不能弃他不顾。父亲是被陆元道他们逼死的，他为太子而死，死得其所。如今轮到我了，我义不容辞。可你也知道，眼下的局势，与东海王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不能全都白白去送死。顾氏的门庭还需要人撑着，这是留给你的责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对不起他，我会把你对太子的那份心意带上，我替你去报答他的恩义。”
“可……”
“哎呀，还犹豫什么？！”见顾谦之仍旧踌躇着难下决断，顾允之彻底急了眼，指着陆止止问道，“止止之前受了那么多磨难，她刚嫁给你，你就不管她？你就忍心让她守寡？”
听到顾允之提及自己，陆止止被戳中了伤心处，不由嘤咛一声，随即掩面转过身去。
昨日闹了那么一场，今日刚刚才平复一些，偏偏太子那里又祸事再起。顾谦之未曾休息好，又被情义与恩义夹在其中左右拉锯，几乎心力交瘁。他撑着一口气，眼中尽是不甘和困苦。
“我没有那个意思。阿兄，你这一去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这是我的责任，你不必为我担心。”顾允之神色坚毅，可眼底却泛起一丝微红，“雀奴，经历了这么多，你该明白‘舍得’的道理了。大丈夫行事必有取舍，为道义而死，我没什么遗憾的，若真要说，那就是对不住你嫂子。男儿志在天下，唯独对不起闺中妇人，所以你的担子不比我轻。我替你报答太子的恩义，你帮我还清我欠你嫂子的债。快走吧，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事到如今，即便顾谦之再怎么不舍，也没了别的选择。顾允之的肺腑之言令他动容，更令他生出沉重的挫败感。他们都是草芥，任何巨浪都足以将他们彻底吞噬。在这洪波滚滚之下，他们拼尽全力挣扎反抗，所得也许只是微乎其微，却倾注了他们全部的心血。
“好！阿兄，我……”
顾谦之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当他鼓足勇气向自己的兄长许下承诺时，门外忽然涌起一阵战马嘶鸣。
“快！把这里围住！一个都不要放走！”
身着玄铁铠甲的禁军手持锐器闯进门，一个个凶神恶煞似虎豹悍勇。领头的将军一挥手，铿铿将士便一拥而上，将院中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哪里晓得天降禁军，顾谦之大惊失色，赶紧将陆止止护在身侧：“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我们奉洛太尉的命令，前来抓捕朝廷钦犯。”领头将军倒不含糊，简明扼要做了回答，之后便要上前抓人。
“洛太尉？洛久渊？”眼看四人就要变成砧板上的鱼肉，顾允之大喝一声迎在最前面，“哪里来的朝廷钦犯？谁是朝廷钦犯？没有任何理由和证据，张口就是钦犯？！我们做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
“正是！”顾谦之亦义正辞严地质问，“谁给我们定的钦犯的名号？又是依照哪家律法定的？你必须说清楚！”
年轻将领眉头一皱，似乎对这横冲直撞的语气不怎么满意：“小顾大人何必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抓人。太尉有令，直接将人押回殿前司，至于其他的事，你们还是当面问他吧。”
“放肆！”顾允之怒不可遏，平日的谦逊儒雅早就被抛到了一边，“是不是东海王让洛久渊来抓人的？太子呢？你们对太子做了什么？！”
“太子身份贵重，他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小兵能置喙的？”年轻将军不打算再废话，大手一挥，几名魁伟的禁军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围扑上来。
“放肆！松开！你给我松开！”顾允之气急败坏，忍不住骂了脏，“畜生！你们这帮和东海王狼狈为奸的畜生！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受你的折辱！”
顾允之拼命挣扎，恨不能一头撞到那年轻将军身上和他同归于尽。顾谦之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自家兄长失控到如此地步，只怕他一怒之下做了傻事，又知道东海王他们向来行事不择手段，赶紧冲上去连声劝道：“阿兄、阿兄，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冷静些、冷静些！”
“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闯进来抓你、抓我，可想而知，东海王已经动手了！太子恐怕凶多吉少，你让我怎么冷静？”
年轻将军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实在等不及收场，便轻轻啧了一声：“小顾大人，你兄弟说得对。我劝您还是先别挣扎了，你想知道太子如何了，留着一条命，回京城一看便知。你若现在死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你真的甘心？”
“呸！”顾允之狠狠啐了他一口，“你也配提太子？！”
他虽然还梗着脖子骂，却没再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顾谦之稍稍安下心，赶紧回头去看陆止止，却见她被人死死摁住，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你们放开她！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受得住你们如此粗鲁？”
年轻将军还算开明，听他这么一说，便示意手下人放轻了手脚，随即又高喝一声：“带走！”
四人跌跌撞撞被押送到马车旁，眼看着陆止止被单独送上另一辆车，顾谦之心中一颤，拼了命一般追上去：“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她是我的妻子，让她和我在一起不行吗？”
陆止止抵死也不愿离开顾谦之，使劲挣扎几下终不可脱，反而重重摔到了地上。
“谦之，救我！”
她双手死死抠着地上的草根，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刮进乱石中，剌开一道道血口，钻心的疼。
“放开我！放开我！”
顾谦之心下大乱，闷着头想要冲过去救她，怎奈被人死命抱住，怎么也脱不开身。看着自家人受难，顾允之和春符着急万分，也跟着吵了起来。
“够了！”年轻将军实在受不了这乱糟糟的局面，多派了一个人过去，直接将陆止止抬起来塞进马车。
听着陆止止撕心裂肺般的呼救，顾谦之彻底乱了方寸，眼眶几乎都要眦裂：“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年轻将军不以为然地望着他：“男女授受不亲，我们禁军做事也是有规矩的。你是她夫君不假，可小顾大人在，始终不方便。我们不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想赶紧把你们送去殿前司。”
“放屁！”顾允之已经气到意识模糊，根本顾不得什么教养、礼节，直接破口大骂，“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东西？你把止止送回来，我跟她换！”
年轻将军没再理他，直接一挥手，数名禁军一拥而上，硬是将这兄弟俩和春符捆好了手脚，直接摁进马车里。
一路颠簸疾行，顾允之始终骂骂咧咧不停，走到一半那将军实在忍不住，索性叫人用布条把他们统统塞了嘴，这才求得片刻安宁。
顾谦之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却大致能猜得出车马行至何处。快到城门的时候，禁军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顾谦之隐隐觉得不妙，刚和顾允之交换了眼色，就见一名兵士掀帘进了来。他手里拿着个布巾，轻轻往春符口鼻间一按，春符便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顾谦之被春符的样子吓得愣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可怕的布巾捂住了嘴。
“不好！”
他在心里大声呼救，然后只短短片刻，所有的意识便离他而去，只剩下一片雾蒙蒙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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