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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二百零六章 落花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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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赵玉尘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了?”顾谦之握着她的手,“方才席间你一直闷闷不乐,好容易见到你母亲,该开心些才对。”

    赵玉尘望着他欲言又止,顿了片刻垂着头环住他的腰身,神色低落地靠在他的肩头:“当初母亲那么恨你,甚至不惜置你于死地。如今再看她对你这般恭敬,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父皇,虽然他看起来很开心,可是言谈举止间却透着对五哥深深的畏惧。尽管当初他不该为了稳住皇叔而牺牲五哥,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看着他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样子,我这心里总是不好受。以前我还和你争辩,说天家绝非无情,可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到底还是我错了,是我想得太简单。”

    听她娓娓道来,顾谦之立刻洞悉了她心内的隐忧。

    “你也无需这般悲观。”顾谦之侧过些身子,将她揽在怀中,轻言细语地劝着,“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之处,活着本就不是件易事,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在命运面前都是一样的。你放心,我不会记恨贵妃的,我既娶了你,便会同你一起侍奉孝敬她。至于太上皇和陛下……虽然我一直指责陛下太过心狠,可反过来想想,他所经历的痛苦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常年的隐忍,无休止地退让,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他的苦是太上皇一手促成的,太上皇有愧于他,可他们到底是骨肉至亲,再深的仇也会慢慢化解。你想啊,若陛下真不念亲情,今日又怎么会办这么一场家宴?其实从他决定让你哥哥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放下仇恨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压抑太久,想要彻底放开,还需要些时日。”

    赵玉尘默默听着,心里终于舒爽了些。她仰头看去,这个角度,她看不清顾谦之的眼睛,只能看见浓密睫毛在他如玉雕琢的面上留下的大片阴影。

    “那你呢?你和五哥是不是也能和好如初了?”

    顾谦之微怔,转而幽幽叹息:“谁知道呢……”

    他如此说着,心里空落落的。走到这一步,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若真计较起来,自己却不知到底该怨什么。赵廷衍有他的无奈,顾谦之不是不懂,也不是全然无法理解,只是自己再不敢信他。

    不敢信他。这是最令顾谦之感到恐惧的事情。前二十年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被全盘打碎,无论如何也粘不回去了。

    知他心中到底不痛快,赵玉尘噤了声,蜷在他怀中一路无话。

    到了驸马府门前,二人依旧严遵赵廷衍的旨意,分了两头各自入府。顾谦之不大放心,穿过小门又去看了赵玉尘一回,嘱咐她早些歇息,这才回了自己的东院。

    赵玉尘送他到屋门处,恋恋不舍盯着他渐渐掩入夜色的背影。

    “公主,该安歇了。”

    听着阿霓的催促,赵玉尘一点儿困意也没有。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走到廊外仰头望去。

    中秋佳节,可夜空阴霾云深,哪里见到半分圆月之美?不知为何,心口猛然揪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宛如天上的乌云,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影影幢幢恍如鬼魅。

    惴惴不安,可又不知在担忧什么。赵玉尘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份坏心情应该还是和家宴上的事有关。忆起顾谦之宽慰的话语,她稍稍释怀,勉强睡下。

    夜深人静,白日喧嚣散尽,一切思绪都渐渐模糊起来。赵玉尘终于生出倦意,刚迷迷糊糊合眼,就听阿霓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怎么了?”赵玉尘一个打挺坐起来,仿佛早有预料,“是不是谦之哥哥出事了?”

    阿霓一脸紧张,见她要掀被而起,忙将人按下:“您先别去!此刻去怕是不好。”

    “不好?”赵玉尘一愣,待看清她意味深长的神色,猛地回过味来,“是……陆小姐的事?”

    “嗯。”阿霓极为难地点点头,像是有什么话哽在喉间。

    “说啊!到底怎么了?话说一半,这不是要急死我?”

    眼看赵玉尘急了眼,阿霓慌忙解释道:“公主您别急,方才春符偷偷敲门来找我,说是……说是陆小姐人已经没了……”

    “什么?!”赵玉尘大惊失色,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过气去,“什么叫人没了?他怎么知道的?谁来传的信?之前我让你打听了好多回都问不出来,这消息是怎么冒出来的?”

    阿霓连连摇头:“我也不清楚,听春符说,好像是陆小姐的一个旧识来送的信。”

    “旧识?”赵玉尘越想越不安,挣扎着就要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

    “别去!不能去!”阿霓拼了命将她按回去,“听春符说,驸马很伤心。您这个时候过去,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付,只怕驸马又得和您闹别扭了。”

    “逝者为大,我不会说陆小姐任何坏话,我只是想陪着他,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那也不行。”阿霓使劲摇着头,又将她往回推了推,“陆小姐的事就是个烫手的山芋,碰不得!还是等明日天亮让春符看看那边的动静,然后再做打算吧……”

    “打算?什么打算?明知谦之哥哥眼下伤心欲绝,你让我怎么能忍心任由他一个人?不行,我得去!”

    眼见赵玉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阿霓硬拦不住,只得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公主,我知道您心疼驸马,可是这个时候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吧!您好容易与他消除了些隔阂,好容易过得舒心了些,此时贸然过去,万一驸马因为伤心而脑子不清醒又迁怒于您,那可如何是好?让他一个人待着,让他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有些伤痛并不是需要旁人安慰才能好,反而自己一个人舔舐才会好得更快。公主,我已经嘱托春符了,让他寸步不离守着驸马,一定保护驸马安全。您就放心好了,等明日一早我立刻就去找春符,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阿霓之言不无道理,当初赵玉尘自己也说过,关于陆止止的心结,只能让顾谦之自己慢慢化解。眼下顾谦之闻听突发噩耗,悲痛之情可想而知,然而若这一关他撑不过去,只怕日后自己与他绝难有什么真正的幸福。

    “可是……”赵玉尘犹豫不决,想要听从阿霓之言,又恐顾谦之一人承受不来,两相为难之下狠狠捶在榻上。

    赵玉尘咬着唇,不知到底如何做才对,她刚要说话,只听珠帘一阵摇晃。

    阿霓也听到动静,迅速寻声望去,却在看清来人的脸时怔得呼吸一滞。

    “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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