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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上架着青竹,爆出啪啪的响声来,凌瑜听着她阿奶讲着那些陈年旧事,没经历过是永远体会不到那有多苦。
远处炮仗响起,总算捱到子时,守岁算完了。
凌晨,鸡叫头遍,村里人家都会去村中的古井里挑水,这是抢金水的风俗,最早挑到水的人家会最先发财,凌瑜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风俗。
趴在床上的顾轩腹中空空,他好想逃离这没有温情的家,从凌家回来,他就昨天吃了一顿他爹们吃过的剩饭。
等着,等着,顾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外面响起敲门声,他瞬间清醒过来,丫头终于来接他了。
穷人家的过年,除了会吃的好一点,家里的活计照旧不会落下。
凌瑜和她爹在屋后地里拔草,因她时不时扔去拔草带出的蚯蚓,几只鸡就紧跟在两人身后。
“爹,这些年家里种庄稼都是靠你,辛苦您了,这个种地在精不在广,每年您把那些田地全部都种上了,却没收到多少粮食,今年咱们把近些的几个田种精细些,猪粪兔子粪都用那两田里。”
“那,那河边田不种了?”
“那田种点其他杂粮或者草药的,那里靠近林子,野物多,对了,爹,我这就回家做几个吓唬野物的稻草人,您插河边田去,再多放几个捕兽夹。”
“那行,我一会儿就放去,只是那啥稻草人有用么?”
“爹,肯定有。”
凌瑜回家就剁出几根棍子,做起稻草人,她家算起来有四亩多田,房屋周围的地都是跟别家换来的,每年犁田都要等别家犁完才能借过牛来,若是下雨了,她娘跟油画里的纤夫一样,在前面拉着绳子,她爹在后面扶着犁头,想着这些,她都流泪。
稻草人上挂着竹林里寻来的笋壳,只要有风,就会有刷刷的声响。
顾轩能下地走动了,贺氏给他准备了软垫子,饭桌上,都给顾轩夹着菜。
“阿瑜,要不咱们买几条鱼回来,听人说前几天有人在河边滴水岩下的深水塘里打了条大鱼,比筷子还长。”
“那不用买,我下午钓去。”凌瑜这才想起,她之前为何就没想到钓鱼,还在山上吃了那么久的兰花瓣。
“钓鱼?瑜妹妹,我能去吗?”
“好,我带着你去,刚好你钓鱼,我背上背篓割些兔子草。”
“阿瑜,阿轩还没好,那能去么?”
“能,阿奶,爹,娘,咱们先吃饭,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咱们要改了。”
凌瑜找了根粗针在木炭火里烧红后,敲敲打打弯成了钩,竹竿,麻绳,鱼钩,钓鱼竿成了。
“大姐,这真的能钓鱼么?”凌蕴好奇问道。
“能,必须能,这一看都是能钓大鱼的钩,阿蕴去挖些蚯蚓回来,我去田里摸几个田螺回来。”
凌蕴点头,顾轩跟了去。
“大姐,别去了,冬天没田螺的。”凌芳劝说道。
“有,跟我去摸。”凌瑜和她二妹拿着个烂瓦盆,去了自家冬水田。
“阿芳,田螺冬天会钻进泥里,我来教你怎么找。”
凌瑜趴在田边,找着冒气泡的小孔,一摸一个准儿,摸了十来个,她就收手了,水太凉也太深,她卷着袖子都只能够着浅处的。
“走吧,先回去,剩下的田螺先养着,咱们去滴水岩下面钓鱼。”
为了让两小只过过瘾,凌瑜也为他们准备了没有鱼钩的小钓竿。
河水清澈,深水塘却看不见底,水面倒映着绿树蓝天,岸边都是干枯了的芦苇杆,凌瑜衣裳里的芦花就是在这一片摘的。
凌蕴搬开了几块石头,一只螃蟹也没有:“大姐,为何现在河里没有螃蟹呢?连小的都没有。”
凌瑜正用麻绳拴她砸开的田螺肉,随口回道:“因为现在天冷,螃蟹就回家了,它们也要回家过年的呢。”
凌蕴又问道:“顾二哥哥,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螃蟹也有家。”顾轩回道,他心中苦涩,他活得还不如螃蟹。
“来,来,阿芳,阿蕴,你们的也好了,记着啊,只要芦苇杆下沉的时候,就要甩起鱼竿,你俩就坐这里,一定注意脚下。”凌瑜教着两小只,以前的她喜欢钓鱼,却不喜欢吃鱼。
“嗯,谢谢大姐。”
“顾轩,你坐垫子上如何?有没有不舒服?鱼竿可就交给你了,我就不给你穿鱼饵了。”
“我自己来,瑜妹妹等着吃鱼就是。”顾轩的眼里尽是温柔。
“好。”凌瑜便在附近割兔子草,松柏枝也给割了些。
日子一晃而过,已是元宵花灯节,天上一轮圆月。
凌瑜以竹枝代剑,在院子里练着,是武却似舞,两小只在旁边定定地看着。
顾轩那书生早回了家,在回家之时把匕首送给了她,说收了她的竹笛,就赠她匕首,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她倒不在乎是不是定情信物,是她确实缺一把匕首。
“大姐,听说县城有花灯会呢,好想去哦。”
“嗯,咱们努力,以后带着你们一起去看花灯。”
凌瑜抛开竹枝,连续几个体翻,两小只哇哇地夸着,她想那县城应该很热闹,就是不知是否也如诗中那般,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一夜鱼龙舞,灯火阑珊处的,以后,一定带家人去看看。
“以后跟大姐练,你们就会了。”凌瑜有些喘气,她揉了揉凌蕴的黄毛小揪。
翌日,凌瑜带着工具和两小只去了自家地里,她要修剪桑树,之前她给忘了,不知可否来得及。
“阿蕴,你在地里割兔子草就好,阿芳,你来帮忙。”
“大姐,你这剪了桑树,后面会不会咱家的蚕没有桑叶吃?”
“不会,阿芳,你只弄这些病弱残小枝,粗的我来锯。”
“哦,大姐,我知道了,这些小枝本来就长不出多少桑叶来。”
几人在地里忙活着,路过的刘家林婆子惊呼道:“哎哟,我的天啦,凌家丫头,你们咋个这样糟践桑树哦,这等不了几月,就得去领蚕了,到时候蚕吃啥,你们家大人也不管管。”
凌瑜笑着回道:“林奶奶,我就去点繁枝,后面那桑树还会长出来的。”
“那能长起来么?你这砍了这么多桑枝,要少长多少桑叶,就是长出来赶不上蚕吃了呀,哎!若是我老婆子家里谁这样胡来,我非打他不可。“林婆子摇头叹气道,她庆幸还是不是她家谁糟践桑树。
“大姐,咱们回家会不会挨打?”凌芳担心地问道。
凌瑜笑了笑:“不会,现在家里大姐做主呢。”
地上的紫红色小嫩芽印入凌瑜眼中,这是折耳根,这么好的东西:“阿蕴,阿芳,快过来。
两小只看着他们大姐蹲地上,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是猪鼻孔。
“大姐,这么小的叶子你就要吃了?再等长长呗。”
凌瑜想起来,之前他们都是吃的叶子,有涩味,不太好吃:“连根拔起,回家我做给你们吃。”
当王晴见凌瑜背着桑枝回来时,她的手都在颤抖:“你个败家妮子啊,咋把桑树给砍了?养蚕了咋办?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样下去哪里得了?”
她娘气冲冲地去了灶屋,凌瑜想笑,她那窝里横的娘果真是气急了,她背回来那么多桑枝,打人哪还用去灶间找棍子。
“阿奶,今天您一定要护着我,我也是为了让桑树都长出大片大片的桑叶来才如此的,再说我也不是打不过娘,只是不能打她而已。”
“那,那阿奶试试。”
两小只和那狗貔貔躲得远远的,王晴手里拿着根树枝出来:“娘,您不能护着她了,我早就想收拾她了,她就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丫头娘,我说了家里阿瑜做主的。”
“娘,就是她做主也不能胡来,我这个娘还是要教训她。”
贺氏护着,凌瑜在她的背后左闪右躲,这似乎是玩起了老鹰捉小鸡,不远处,又有人开始说起人的长短了。
“快看那凌家院子里头,穷寡妇还跟媳妇孙女玩得嘻嘻哈哈的,没家教的,真是活该穷。”
“还不就是仗着娃娃亲攀上了顾家,还动手打了那顾二和戚氏,你们说那顾秀才和李寡妇有没有那回事呢?”
“哈,这你就该去问问那李寡妇了,问她看那童子鸡好吃不。”
“对了,刘嫂子,听说你家之前有意和顾家结亲呢,你家月儿确实是个乖丫头。”
“嗨,没那回事儿,别听人胡说,这哪是我家有意?原是顾家有意,探过口风,咱们家不同意,这事儿就过了,我月儿多好的姑娘啊,绣活儿也好,你们可别乱说,别坏了我家月儿的名声。”
“哦,难怪呢,那凌家的死妮子……”
凌家院子里,王晴噗嗤一声笑开:“好,今天就放过你,这顿打先记着,娘,咱们先去吃饭。”
王晴拉着贺氏进了灶屋,凌成景宽慰道:“阿瑜,快进屋吃饭,你娘就是嘴硬心软。”
汤足饭饱,凌瑜坐到了火堆边:“阿奶,咱家添了狗貔貔,养了兔子,要不咱们再买头牛回来?”
贺氏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瑜,钱难挣,咱家的钱要省着些花,要修房子,要送阿蕴去学堂,要育秧苗,要领蚕,若是买牛,也只能买小的回来,养个两年才能请人来调教,就是买小牛也得十来两银子,那牛吃的也多,一天三顿都得去给割草,咱们家要养牛实在是吃力,村子里养牛的那几家,你数数,有哪家的人少?”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凌瑜有些担心修房子的钱会不够:“听阿奶的,咱们养兔子就好,养出来卖钱。”
一日,凌瑜急闯进茅房,她和她娘都吓了一跳,她娘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地上,黑乎乎沾着血迹的布袋掉到地上,倒出带血的草木灰来。
凌瑜震惊,那是月事灰,听说和亲见是两回事,她突然好心酸,好心疼这里穷苦人家的女子。
王晴红着脸捡起布袋,继续倒出里面得草木灰:“阿瑜大了,该知道了,这样以后也不会被吓到。”
凌瑜难受地捂着肚子:“嗯,娘,您先出去,等会儿我再出来跟您说悄悄话。”
——
“娘,这些棉花你塞进布袋里用,要是舍不得丢掉就洗了晒干再次用,我去里正爷爷家的陶窑给您捡个瓦盆回来,您做私用。”
王晴又红了脸,拉住凌瑜:“阿瑜,你……”
“娘,别问了,我也是心疼您。”
“阿瑜,你,娘心里——”王晴红了眼,她语塞,她听说大户人家里用的是棉花。
顾轩看着一言不发的丫头,心中感动,丫头说他伤还未好,不让他碰背篓,可丫头的眼底有乌青。
“瑜妹妹,你可是有心事?”
“没呢,顾轩,我想问问,你可知有何防水之物?遇水不会变湿的。”
“油纸伞,油靴,油鞋。”
凌瑜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起:“顾轩,太感谢你了,那油靴和油鞋是什么做的?”
“瑜妹妹,无需说谢,油靴是用皮做的,油鞋则是油布。”
“那油布可是浸了桐油的布?”凌瑜又问。
“对,听说是在布的一面刷上层熟桐油,就成了油布。”
凌瑜笑得眉眼弯弯:“真是太好了,对了,顾轩,年前你受伤之时,村子好几位叔伯帮忙了,一会儿去买些糕点,咱家还有豆腐,再包一块上,你送几家去上门道个谢。”
“好,谢瑜妹妹。”顾轩心中感激,安排的如此周到。
初春,凌瑜闻到了好闻的味道,路边的野蔷薇和不知名的树木都抽出了嫩芽,野草也冒出了头。
凌瑜想着顾轩受伤未愈,走路就慢了许多,所以到县城,估计离午时已不远。
初春的县城摊贩少了许多,都回家春种了,两人去了几个布庄,最后在周记布庄里买到了油布,油布比普通的布贵了三成的价,凌瑜理解,桐油是要钱的,她家可是至今没有点过桐油灯,照明全是山上捡来的松香。
那能榨出桐油的油桐籽和白蜡是她家这些年不用交税的收入来源,至于那养蚕能不亏就是好事。
“瑜妹妹,在想什么呢?”
凌瑜回过神来:“呵呵,没呢,顾轩,以后想吃鱼就来我家拿鱼竿去钓,我来煮。”
顾轩扬了扬嘴角:“好。”
两人又去杨记食肆吃了碗馄饨,回到村里,天色已不早了,顾轩提着礼到几户人家去道谢,凌瑜则扎进了屋里。
晚上,凌瑜拉着她娘进了屋:“娘,看看,这是我做的月事巾,您摸摸看如何?这里留的口子是用来塞棉花的,下层是油布,以后您就用这个,只是我针线活儿粗糙,娘别嫌弃。”
她娘怔怔地站在那里,眼里噙着泪。
“娘,怎么了?别哭。”
王晴拉住凌瑜的手:“我的好阿瑜啊,娘对不住你,娘以为你又在瞎弄,原来你是在为娘做这个。”
“娘,别哭了,你吓我一跳呢,您后面用看好使不?没准儿这个以后还能卖钱呢。”
好半晌,王晴抹了泪,拿着巾子摸了起来:“这么柔软肯定好使,阿瑜,娘以后不打你了。”
“嗨,娘,你可记住了您这话,说了不会再打我的,明天我把样子给娘,娘的针线好,再多做几个,我后面拿去县城去试试。”
“好,娘明天就动手做。”
凌瑜扬起嘴角,她二妹已呼呼大睡,这有个暖床的就是不一样,刚要灭灯的她,抬眼见了墙边的板凳,她想起了那地图,那招人疼的书生是不是也睡下了,不知背上的伤到底如何了。
以前家里都是贺氏安排着活计,现在是凌瑜来安排了,她家如往年一样种了青菜和葫芦菜瓜的,还有不少的灰灰菜和苋菜,只是有她的帮忙,她爹挑粪水,种菜都更细致些。
村子里每户人家都会种上许多苋菜和灰灰菜,它们不仅能吃,还能用来做染汤,染出紫色的布来。
这一晃到了二月,村塾学堂要开学了,也要准备育秧苗了。
凌瑜几人在竹簸箕里挑选稻种,在她的一番道理下,她阿奶和娘才陪着她挑选颗粒饱满的稻谷。
“阿奶,您给阿蕴做好书包了么?明天学堂就开学了,还有束?那些。”
贺氏高兴道:“都已备好,只等阿蕴入学堂了,咱们家以后啊,也要出个读书人喽。”
“阿奶,束?里能再加点么?那夫子算是阿瑜的半个夫子,当是阿瑜的谢礼。”凌瑜想起小凌瑜是偷听过夫子授课的,这是应该道谢的。
“好,阿奶依你,难得阿瑜还记得,那就多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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