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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叔叔，阵雨哥，里面请。”
卓明枫抬步进了院子：“凌姑娘，你说的东西准备好了。”
“那卓叔叔，拿给我看看。”
阵雨打开盒子，凌瑜拿出包好的琉璃片，她如获珍宝，纯净透明的琉璃片，比后世的工艺是差点，做望远镜足够了。
就在院子里，凌瑜拿凹凸片比对重合，单眼朝远处看去，成了，她笑眯了眼：“卓叔叔，如我刚才那般，你透过两琉璃片看远处试试。”
卓明枫接过，他震惊，脸上神情越来越冷：“凌姑娘，此物可有外人知晓？”
“没有，但也不是绝对，那天屋里的人都知道琉璃片的。”
卓明枫看了眼暖房，掏出荷包：“凌姑娘，这是一百两，以你的聪慧，当是知晓的。”
凌瑜接过银两：“谢大人。”
“不许叫大人，十天后，去感恩洞，你记得准备。”
“是，卓叔叔。”
凌瑜送两人出院门，她有些后怕，死人才是最保密的，这下她阿奶应该知道此事了。
贺氏从暖房里出来，她一脸担忧，她可是听明了刚刚那大人的话：“阿瑜，既已如此，阿奶就不拦你，也不能拦你，你也是早在做准备了，你让改的衣裳已经好了，你去试试。”
“嗯，谢谢阿奶，您别担心，顾轩也会去的，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危险，这钱，阿奶拿去放着。”
贺氏缓缓接过，她家野马用琉璃片折腾出来的东西换来的，她觉得有些烫手：“那你早些准备东西。”
十日一晃而过，来凤楼后院里，身着青灰色男装的凌瑜拖着两个包从马车上下来。
卓明枫有些无语，阵雨看着奇怪的包，打趣道：“哟，这凌家的小公子，这似乎是背着锅呢，你还真会折腾。”
“哼，没错！你今天就得背锅。”凌瑜轻哼，手里还挥着铲子。
顾轩接过包，他丫头穿着他的衣裳，比他穿着好看。
准备妥当后，五人就上马车出发了，从深涧过桥上山，绕过明月村，翻过沟，沿依稀的山路往北，朝野狼沟方向而去。
凌瑜以为是沿山而上，走着却是沿缓坡而下，坡上长着不高的杂木和细竹子，站在突出的大石头上往缓坡之下看去，乃是有河的峡谷，她猜测沿此河而上，便能找到鱼洞。
太阳已过头顶，河水清澈，几人都洗了把脸，卓明枫有些惊讶凌瑜的耐力，头顶树叶帽的她，背着包袱，竟还有心思采竹笋，比京城些小姐强太多。
顾轩递上帕子：“瑜妹妹，可还走得动？把你的包袱给我。”
“还好，这不重。”凌瑜接过，她估计也就十来斤重。
“继续往前，找到洞口，再歇息。”
越往里走，山势缓些的一边出现条路来，此乃三月，蕨菜长的正好，她忍不住采了些装进包里。
“卓叔叔，鱼洞或许快到了。”凌瑜出声。
“凌姑娘，何从得知？”
“石头渐渐不同了，小石头多了些，水塘也是。”凌瑜的话刚落口，探路的阵雨就回来了。
“大人，前面不到一里处有一石洞，上有感恩洞三字。”
卓明枫挥手：“好，前方鱼洞口休整，准备好就进洞。”
凌瑜兴奋又忐忑，没准儿她能见到娃娃鱼，可又担心被预先知道了此洞，但愿此行平安。
不规则的石缝洞前，真的有感恩洞三个字，其他字迹已模糊不清，洞前的水塘深于其他地方。
顾轩又递帕子又接包袱的，凌瑜见他仍是一脸自责：“顾轩，你是知道我从小就在山上摸爬的，这算不了什么。”
“嗯。”顾轩别过她掉出来的耳发。
“咳——咳。”阵雨咳出声来，这书生和小桃花过分了。
凌瑜拿出芭蕉叶包着的豆腐干和顾轩吃起来，阵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干粮，有些咽不下去了：“凌姑娘，你这吃的是什么？好香呢？我能不能尝尝？”
“阵雨哥，是豆腐干，你们都尝尝。”凌瑜掏出好几包来，她又不是记仇之人，其实是备着大家份儿的。
“多谢凌姑娘。”阵雨欢喜，给了卓明枫一包。
卓明枫拿起块喂进嘴里，确实比过他的干粮，烟熏椒香味，他浅笑着看了过去，那丫头正鼓着嘴，带上她是对的，旁边那书生还真是有福气。
“凌姑娘，你让带的竹筒和桐油在这。”阵雨指着跟前的几个葫芦道。
“好，那阵雨哥，咱们赶紧做火把。”凌瑜从包里掏出了棉布条。
卓明枫在一旁看着，他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那油布包袱就跟百宝箱似的，掏出来好些他没见过的玩意儿。
阵雨拿起那跟酒樽差不多的铁杯子问道:“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用的？”
“阵雨哥，那是点灯用的，若是火把不够用，就能用它来点松香，毕竟不知这洞到底有多深呢。”
阵雨更是好奇，他摸了摸包里的东西:“凌姑娘，你真的还背着锅啊？”
“对啊，咱们烧水喝，还能煮饭吃。”
“那这是？”
“快别动，那是毒药。”凌瑜赶紧按住，那是包生石灰，动不得。
阵雨笑道:“毒药？那我更要看了。”
“哎呀，阵雨哥，那是白灰，若是进了眼睛，会溶掉人的眼珠子，让人失明的，你说是不是毒药？”
顾轩站起身，挡在阵雨面前，免得他再乱翻。
准备妥当之后，点燃火把进了洞，外头留下一人守着，沙漏和司南都拿了出来。
凌瑜走在中间，这时候洞里不冷不热，若是夏天的话，洞里应该就凉了。
顾轩提醒道：“瑜妹妹，小心脚下。”
“嗯。”
阵雨斜眼看着顾轩，觉得就不该让那他来，看着太碍眼了。
洞里偶有些水坑，有些还不浅，上方渐渐出现溶洞的特征，那些石钟乳形状怪异，有些确实如那周老头说的那样像悬着的尖刀。
在沙漏翻转两遍后，洞内的左手方出现岔道，阵雨上前做了特别的记号。
“不是说有婴儿哭么？娃娃鱼呢？”凌瑜小声问道，洞里出了回音。
“或许在前面。”卓明枫回道。
“卓叔叔，都要小心着脚下，现在这洞内不凉，或许有蛇，这里面的蛇一般都有毒的。”凌瑜道。
四人继续沿着洞往前走，逐渐有了斜度，地面有些湿滑，在一宽敞处，阵雨停住：“大人，前面水坑里有东西。”
“小心些，或许是娃娃鱼。”卓明枫道。
凌瑜几步上前，顾轩紧跟着，她看向水中，真的是条米来长的娃娃鱼趴在浅水坑里，黑乎乎的，跟超市里卖着吃的不一样。
“卓叔叔，顾轩，咱们绕着走，它眼睛不好，一般不会咬人的。”
“好。”
渐渐地，远远见一点光亮，应该是出口，中间再也没遇见岔道，临近出口，洞内宽敞如大厅，上方的石顶清晰可见。
根据沙漏翻转次数，漏完为一刻钟，这一个半小时左右，凌瑜估计洞长约十公里。
卓明枫站到洞口，所料不错，下面真的是条河流，河岸对面依旧是陡峭的高山，上空有鹰盘旋。
直到卓明枫走开，凌瑜才来到洞口，旁边的石缝间长着丛茂盛的草：“顾轩，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草？”
“瑜妹妹，这是石斛，能卖些钱的，你让下，我来。”
“好，你小心些，旁边还有一丛。”凌瑜笑开，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
片刻之后，一行人又匆匆沿路返回，到洞口时，天色已不早，卓明枫带着几人到下游的一处山洞里落脚，山洞里有燃烧过的火堆。
几人忙着捡柴，火堆要烧整夜的，凌瑜搬来石块搭灶，架起铁锅煮起饭来。
“凌姑娘，你这是要煮什么好吃的？可有我们的份儿？”阵雨笑着问道。
“阵雨哥，你和顾轩去打些水来，咱们才有吃的。”
“好。”
洞里顿时安静下来，卓明枫看着在包里翻找的凌瑜，他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姑娘，有种道不明的感觉。
洞里飘起粥香来，凌瑜把笋切小放进竹筒里加水，在火上煮开去了涩味，又才加进了粥里，几人好奇，都是第一次见人用竹筒烧水的。
顾轩看凌瑜的眼里满是欣赏，他早见识过他的丫头，这次路途有些远，瓦罐易碎，才特意打了口锅的。
阵雨问道:“凌姑娘，这竹筒竟然能烧水？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瑜笑着道:“阵雨哥，这很简单啊，你不是见我在转着竹筒吗？只要受热均匀，它就不会爆，这还能用竹筒煮饭呢。”
山间的夜晚凉，凌瑜出了山洞，顾轩在后面陪着，她顿觉女子难做，难怪她阿奶说大户家夫人小姐出行，马车里都会放一个带盖的解手桶，若是男子随便找个背人的石头，去后面几抖就完事了，她却要跑个半里路。
“瑜妹妹，对不住，让你来跟着受苦了。”顾轩柔声道。
“顾轩，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并没有对不住我的，他们是为着国家安危才到深山来的，我和你都是大历朝子民，理当为国家出点力，再说只有死人才会不受苦，但凡活着的都会受苦，只是受的苦不一样而已，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不要想那么多，咱们看开点，才能活得肆意潇洒些。”凌瑜认真地说道，她喜欢苏轼的诗词和态度。
两人的对话被站在外面的卓明枫听了个正着，他被震撼，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瑜妹妹，是我浅薄了。”
“顾轩，不是你浅薄，我知道是你太在乎我而已，以后别多想就是。”
顾轩应声。
阵雨退入山洞，他们统领何时有偷听人说话的爱好了，莫非是真动了心。
回了山洞，凌瑜拿出几张油布出来分给几人，卓明枫有些意外，见她在隔壁的火堆旁铺开油布，枕着包袱盖着件衣裳就准备睡觉，他轻笑，安排阵雨先守着，他先睡会。
半夜，凌瑜醒来，迷迷糊糊的她瞥了眼旁边的火堆，睡意瞬间全没，顾轩不见了。
“顾轩，顾轩。”
从洞外冲进来的顾轩一把拉住凌瑜：“瑜妹妹，我在，怎么了？”
凌瑜看清来人，她松了口气：“顾轩，你吓死我了，我以为……”
“瑜妹妹，没事，你再去睡会，我在旁边守着。”顾轩冷冷地看了眼阵雨。
卓明枫也扫了眼阵雨，阵雨默默地坐到火堆旁，他哪能说他去放水时，顺便和那书生谈了谈。
凌瑜抱着自己双腿，直愣愣地盯着火堆，顾轩心疼，他想起阵雨之前的话，他是不会放弃丫头的，永远不会。
凌瑜盯着火堆慢慢来了睡意，顾轩把她放倒在油布上，盖上衣裳，守着旁边。
卓明枫的布置早已到位，一声令下，鱼洞里和外围里外夹攻，一举拿下了隐匿在野狼沟的细作。
两天之后，凌瑜几人赶去野狼沟时，已是在打扫残余了，野狼沟里居然还架有?望台，外面还有用树皮茅草盖的木屋。
洞内火把照得通明，顶上的石钟乳和石笋千奇百态，凌瑜拿着铲子在洞里转悠，顾轩紧跟在身后。
洞外，看着押解的细作和地上躺着的两人，凌瑜分外悲痛愤怒，她抡起拳头朝细作的脸上砸去，她想起了那边境，那清澈的爱，只为中国。
凌瑜更是怒火中烧，疯了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挥着拳，或许是打累了，已是泪流满面的她收手，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裳，对着再也不会醒来的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便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沉默着，顾轩也默默地陪着。
骨子里有着血性的汉子们被这小女子所震撼，他们是不会让两人长埋于此的。
翌日，一身疲惫眼下乌青的凌瑜才回到家，贺氏和她爹娘在家快急疯了，总算把人给等了回来，她回家就在暖房后的澡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大姐，你说你，这次若不是有顾二哥哥同行，你的清白就没有了，我担心的不行。”
“嗯，谢谢阿芳了，大姐没事，这不回来了嘛，我还采了些难得的草药，卖了些钱呢。”
贺氏面色担忧地进了屋:“阿瑜，这次出行……”
“阿奶，没事，顾轩一路陪同着呢，只要他信我，别人都无所谓。”凌瑜安慰道。
顾轩回了书院，书院夫子特意找了他，让他务必好好准备着今年的乡试。
又是一年四月，田间忙插田，马车又停到了凌瑜家门前。
院门被敲响，凌瑜也刚好在家，打开院门发现是卓明枫，身后跟着抱着布匹礼物的阵雨，那大人看她的眼里透着温柔。
凌瑜心中咯噔一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或许会有事发生，但愿她想多了。
“大人。”
“不许叫大人。”
“那卓叔叔请。”
“咳，不许叫叔叔。”
凌瑜一愣，这……
“卓公子，请屋里坐。”
卓明枫这才随着进屋，凌瑜给上了茶，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阿瑜，不日我便要回京了。”
凌瑜心惊，她不敢直面那眼神，这怎么连称呼都改了：“阿瑜祝公子回京一路顺风。”
“阿瑜，你可愿随我去京城？”卓明枫看着凌瑜，他言辞诚恳。
凌瑜抬头，或许眼前的人好过顾轩，可她的心里已经住着顾轩了，容不下别人了。
卓明枫见凌瑜似乎犹豫，又道：“顾秀才那里交给我。”
凌瑜的心一颤，连忙下跪，却被扶住，她僵持着道：“卓公子，您乃是天边伴随日月的星辰，我不过就是那山间正开的野花，让您多看了一眼而已，野花生于山野，入不了大雅之堂，强栽高堂只会是枯萎而死，何况野花藤上缠着了共生的藤蔓，恳请公子手下留情，放过野花和藤蔓。”
卓明枫拧眉，他心头微疼，他没想要那顾轩的命，奈何是他先遇见了她，也是他疏忽，他的家里永远不会让他娶一个乡野女子做正妻的：“阿瑜，是我唐突了，你见谅，这些是送顾秀才的，你代他收下，我就不去他家了。”
“卓公子，这实在不妥，要不你去顾轩家，要不就收回礼去。”凌瑜又不傻，那两匹颜色好看的布哪是给顾轩的。
“必须代为收下。”
“是，谢卓公子。”
阵雨看着凌瑜，他心中纠结，若是今日她点头跟着去京城，他也不屑正眼看她，可她偏偏没有，这跟他们统领同月生辰，同样有眉间痣的小桃花让他们统领动了心，他又想起野狼沟之事来，哎，孽缘啦！
“阿瑜，保重。”院门口，卓明枫回身，他递出一枚玉佩：“阿瑜，若是，若是他日，他负了你，你可凭此来京城寻我。”
“卓公子，请您收回，倘若真那样，也是野花没本事，岂可再来祸害您？那园中也定有傲寒而开的梅，望公子别错过。”
“好。”卓明枫无奈收回，丫头一而再地拒绝他。
“卓公子，阵雨哥，你们路上保重。”
看着马车离开，凌瑜才松了口气，在房里凝神听着的贺氏也放下心来，不属于自己的千万不能去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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